左宗棠正想答孝勋的说话,忽见孝同一脸惊惶之色,从那产妇房内奔了出来,赶忙问着孝同何事惊慌。孝同抖凛凛的答道:“媳妇生下一孩,起初倒还平安,此刻忽又晕去,连那接生婆也着忙了。”
左宗棠听了一吓道:“这还了得。”一面急命戈什哈飞奔去请贺瑞麟,请来医治他的媳妇,一面吩咐左右,暂将黄自信带下,停刻再审。
孝同又说道:“可惜媳妇睡在血房,不然就请爹爹进去瞧瞧。”
左宗棠听说,忙站了起来,一边同着孝勋、孝同一齐走入产妇房门,一边嘴上说道:“为父久处营盘,那里能忌这些。”左宗棠说着,跨进房内,便向床上一望,只见接生婆正在抓那产妇的人中。
在他将进房内的时候,他的三媳绣云,一班仆妇和那接生婆几个,正在围着产妇,抓人中的抓人中,拍背心的拍背心,大家忙得手忙脚乱,产妇一丝没有声响,及至他去望着产妇的当口,大概他是天上放下来的杀星,眼睛里头定有神光,倒说产妇被他盯着一望,顿时喔唷的一声,喊了出来,同时嘴上有血冒出。
孝同一见他的妻子,嘴上冒血,更加急得跳足。幸亏那个贺瑞麟急急忙忙的走入,一见产妇这般样儿,急在怀中摸出一包药粉,递到孝同手上,教他冲了开水,先向产妇灌下;刚刚灌下,产妇口中的血水,即已止住,人也清爽不少。
左宗棠大喜的对着贺瑞麟说道:“老先生真有起死回生的医道,此刻产妇可还碍事么?”
贺瑞麟一面上去诊脉,一面答称道:“这是污血攻心,还不要紧,且俟老朽开好方子,服下药去再讲。”
左宗棠不敢多问,怕分贺瑞麟之心,眼看开过方子,命人速去抓药,方又说道:“老先生,兄弟要你在此多坐一刻,须待产妇服药之后,天亮再去。”
贺瑞麟连连答道:“爵帅放心,老朽一准等得四少奶奶安全之后再走。”
左宗棠不待再说,又见产妇已在和孝同讲话,说是心里闷得发慌。贺瑞麟接口对着孝同说道:“四公子,嫂夫人的身体虚弱,以致气血一时不能调和,只要服下药去,疏通之后,便能安全。”产妇听见贺瑞麟如此说法,心里一安,似乎气就平了不少。
孝同又问贺瑞麟道:“产妇既是虚弱,可要先吃一些参汤。”
贺瑞麟摇手道:“不必不必,虚不受补,还是吃老朽的药相宜些。”
孝勋因瞧见产妇已无十分大碍,便插嘴对着左宗棠说道:“爹爹,四妹刚才生产之际,室中忽发红光,大家都疑火起,此孩或非等闲。”
左宗棠便命孝同自去服事产妇服药,他却坐到贺瑞麟对面,细细的把那一晚上之事,讲给贺瑞麟听了。贺瑞麟听了一愕道:“新产文孙,既有这般异兆,将来一定大贵,可喜可贺。只有那个白彦虎,倘若真去扰乱伊犁,这倒不好。因为伊犁地近俄边,俄人久蓄并吞之志,爵帅倒要注意一点。”左宗棠称是道:“此事乃是兄弟的责任,当然不敢疏忽,不过伊犁不归甘省管辖,须得请旨定夺。”
贺瑞麟道:“依我之见,一面尽管请旨定夺,一面不妨先行饬知伊犁府道守,以及迪化州钱牧,小心防范为妙。”
左宗棠又点点头道:“老先生指教甚是,白彦虎既是想占伊犁,必与金积堡的那个马化-父子有关,须得先将这个内援除去方好。”
贺瑞麟因见房内并没外人,忙对左宗棠说道:“老朽曾经说过,马化-父子二人,以教为名,陰有不轨情事。岂知此间的官吏人民,无不受着马氏父子之毒,全说他们都是好人,仿佛一经剿办,甘省便有大祸立至一般,此乃迷信神权之故。爵帅身受朝廷重任,这件事情,只有爵帅当机立断,甘省方没大患。”
此时孝同已将那药命他妻子服下,觉得大有效验,便来插嘴对着左宗棠说道:“寿卿叔侄两个,确属当今名将,只要他们两个能够出力,儿子说,一定可以制住马逆父子而有余的。”
贺瑞麟先接口道:“四公子之言不错。现在此事不愁没人去办;所愁的是、此间官民,都是极端不主张去攻金积堡的。办得好呢,不过尔尔;倘若办得不好,舆论一坏,朝廷一定不谅。”
左宗棠太息道:“此事真的关系太钜,等我且与寿卿商量之后,始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