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在上静静躺这一个月,她才把自己的人生好好捋了捋。咋想,觉得刘红兵这个人,对她还是不赖的。尤其是有一幕,让她一想起来就要热泪夺眶而出。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有人为了臭她,故意把封子导演多年下不了楼的病老,突然下楼来,到功场对着她破口大骂。那天,那老几乎是把人间最肮脏的污,全都泼给她了。当时她真的是要崩溃了。可就在最无助的那一刻,相信同样也受到了伤害的刘红兵,不仅没有猜忌、妒恨、醋兴大发、落井下石,而且还而出,当众一把拦抱起她,对着单仰平团长,也对着所有人大喊:
“我的老忆秦娥,比他谁都净、正派……请不要再在我老上打主意了。不要给她泼脏了!她就是一个给单位卖命的戏虫、戏痴。别再伤害她了!我敢说,她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女人都净。我首先不配拥有这样好的女人……”
每每想到那一幕,她都会泪奔起来。直到今天仍然如此……
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刘红兵,这是她的前夫。人毕竟是落难了。
在她能下的第一天,她就让弟弟把她领着,去了一趟刘红兵住的地方。
在他们还没走近那间昏暗的小房时,她就听见里面刘红兵在号。像是有人在打他。她弟跟她就加快了脚步。
她弟一下推开了门。果然,是有一个男人,在用鞋底打刘红兵的。那,已经瘦得不能,而像是两张蔫皮包着的肘关节了。那人一边打,还在一边骂:“你是不是个畜生?你是不是个畜生?刚打整完,又拉一,你死去吧你。”见有人来,那人才扔下鞋,把被子给刘红兵盖上了。她弟问:“你为啥打人?”那人说:“沟子没收管,一天打整四五回,还都是稀屎涝。”她弟说:“人家单位雇你,就是伺候他的。你还能这样待人家。”“你没问问单位给了多钱?一月才一千块,够吃么还是够喝?”存说:“那你可以不哪!”“不,不他欠我的钱咋还呢?他说他有一个傻儿子,每月需要钱。我开始伺候他的时候,他月月借。结果到现在也还不了。我咋走呢?”
忆秦娥眼泪哗地就了下来。她静静坐到脏兮兮的边,拉起了刘红兵已瘦的手。
刘红兵的眼泪也浑浊地淌了下来。
他的头发都快长有上尺长了。脸也是瘦成一小捧了。他上结着痂,明显是缺的样子。她就起倒了些,给刘红兵喂了几口。又从包里拿出化妆用的棉签,把他蘸了蘸。她想跟他说点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她问那个雇工:“他欠你多少钱?”
“两千七。”
忆秦娥就从包里拿出两千七百块钱来,给了他。临出门时,她又问那个雇工:
“你看还愿不愿意伺候他,要不愿意,你就跟人家单位说,让人家重找人。要愿意,就请你善待他。他是一个残疾人,一个可怜的病人。”
那雇工说:“可怜,才不可怜呢。这家伙过去就是一花花公子,花钱跟一样。听说翻车时,车里还拉着两个小姐呢。他老子过去是一个当大官的,知不?我让他问他老子要,他就是不要。都说他娘老子都不要这个祸害瘟了。你知不知,这家伙过去有多会玩,把秦小皇后忆秦娥都玩了,你知不?”
她弟易存就想挥拳揍他,被忆秦娥挡住了。
忆秦娥说:“你要愿意好好伺候他了,我可以一月给你加一千块钱。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要善待他。钱每月可以打到你卡上。”
那人愣了一会儿,她弟也愣了一下。
“给个话。”她催。
“好吧,我再伺候着试试。”
她弟说:“不是试试。你要再敢欺负他了,我就卸了你的。我可是保安出的。”
那人直点头说:“一定,一定。”
出了巷子,易存还在埋怨他姐说:“刘红兵把你还没脏败够吗,一月还给他贴补一千块?”
“我现在相信佛经上一句话了:众生都很可怜。真的,很可怜!”她说。
在刘忆死后不久,薛桂生终于给省秦把一百名演员的招生指标要下来了。
忆秦娥是怎么都不同意让宋雨学戏的。可几乎所有人都在做她的工作,说宋雨不定将来还是个小忆秦娥呢。加之宋雨自己又特别愿意学。并且为这事,还跟她闹了好几天别扭。不仅逃学了,而且还要回去找她呢。
欧洲巡演马上要开始了。一去就是七个家,三个多月。如果不答应宋雨,娘在家里,对这孩子是一点办也没有的。
无奈,在出的前几天,她终于答应,让宋雨演训班学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