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湍急。
霎时间,已是百十丈外。
前流画舫,已是烟波浩渺,追寻已远,纵有万般不忿,亦是无可奈何。
七老太爷这一掌堪称厉害之极,换在另一个人身上,怕是早已骨碎筋摧,真气涣散,如是便只有死路一条。
简昆仑识得厉害,虽是在疾波浊流之间,却强自把一口真力压实丹田,左半边身子,既是无能动弹,只得拨动右腕,顺着水流之势,取向岸边,再下去十数丈远近,总算攀着了江边石块,乃得定住了身子。所幸这一带,荒僻无人,岸边野草蔓衍,总有三尺来高,足足藏得下一个人来。
简昆仑将长剑插落鞘里,试着用半身移动,爬行上岸,小小一程,已痛得汗流浃背。
只得躺下来,频频喘息不已。
这时的他,已不复先前之潇洒,十足的落汤之鸡,全身水湿不说,再为地上泥沙一染,真是狼狈不堪,那样子简直像个鬼。
仰视白云,朵朵洁白……除了隐约可闻的淙淙流水之声,四周环境那么出奇的安静。
但是,简昆仑的心境,却是无比紊乱。
忘不了朱蕾临危一瞬间的那一声娇呼。
忘不了惊鸿一瞥间,她所留下的袅袅娇姿。
简昆仑恨不能立时跃身而起,追上那一艘船去……他却只能躺在这里叹气。
便在这一霎,耳边上响起了一阵疾速的马蹄声,像是有十数骑之多,沿江而下,忽然停下来,简直就在身边不远。十数匹牲口的嚼环、响鼻……甚而骑在上面人手中兵刃的磕动之声,清晰可闻。简昆仑心头一惊,立刻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一霎对他来说,可真是性命攸关。当下一面运气活血,期能尽速打通左面半身血脉,一面凝神倾听,小心着眼前的动态发展。
只听见一个粗壮声音道:“就在这附近一带,跑不了的,谢虎,你骑马下到江边看看去!”
被称为谢虎的那个人答应了一声,立即策动坐马,蹄声得得地向江边移去。
这一切就在简昆仑身边不远,马蹄声声在耳,估量着顶多不过十来丈远近。
所幸是沿江一岸的野草杂花,简昆仑躺在那里,只要不出声音,一时还不致为人察觉。
先时那个粗壮的声音,又继续道:“还能跑到哪里?一定在草丛里面,你们分头给我找去。”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策动坐骑,向着草地里一路巡行过来。简昆仑略略道了声:
“苦也!”
原指望真力运行之下,血脉可以畅通,却不知七老太爷这一掌,真力内聚,肩肿间气血已为他一掌拍散,以简昆仑功力,自是不难聚结恢复,却也不是马上立刻之事,偏偏眼前这步劫难,迫在眉睫,又将如何是好?
耳听得蹄声震动,渐渐接近,贴耳地面听得更是清楚。简昆仑强支着半边身子,略略抬起头来,就着草隙向外张望了一下,立刻伏了下来。原来是跨马长戈的一行兵勇。
分明是登舟之前所邂逅的一路人马,却不知怎地又回来了?抑或是根本就没有离开?
自己此行原指望招来外敌,用以对付狡黠的七老太爷,迫使他现出本来面目,偏偏对方技高一筹,引来官兵,不但击败了万花飘香一面,更将自己与朱蕾诱上贼船,乃致于落得如此地步,想来固然咎由自取,七老太爷之老谋深算,却也不能不令人佩服。厉害之处,在于他不在大军围剿的那时拿下自己二人,偏偏绕上一个弯儿,诱使自己与朱蕾自行登舟,中了他的毒计。至于吴三桂手下的七太岁与他如何勾结?这个七老太爷又到底是何方神圣?自己仍然是昧于无知……
这些念头,一时间纷至沓来,岔集脑海。却是,眼前可不是想这些劳什子的时候,一匹枣红大马,驮着个手持长戈的红缨官兵,一路挥戈斩草,渐行渐近,已来至当前不远。
简昆仑陡然一惊之下,右手紧紧握住剑把。他虽左边半身不便移动,右边半身,却是不碍行事,况乎眼前经过一番真气调理,左脚已不似先时之麻木不仁。急发时之一冲之力,料是有的。
眼前红缨官兵,手挥白杆长戈,一路在草丛里挑拨挥砍,忽地发现简昆仑探出草隙的一只脚。
“啊!这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