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长吉郎招呼他的父亲。学生们听他这么称呼觉得很有趣,便给长吉郎起了个绰号叫他“校长”。
“校长!这花真好看哪,什么名字?”
长吉郎一边看园艺杂志的彩色卷头插图一边问父亲。
“洋水仙!”
“什么?”
“洋水仙!”
“什么?”
“洋水仙!”
长吉郎歪着他那剪成寸头的脑袋,念了一两次也没有记住那花名。
校长念给他听:“种类:一,洋水仙,花,单瓣,青色,花期三四月。二,风信子,原户希腊,略有香味,花散瓣,花期三月。”
校长全都读给他听了。不过长吉郎连字母还认不全呢。
“栽培方法。听好,啊,下面是栽培方法啦。如果是露天栽培,那就在秋季,在东京地区,适当时期是九月末乃至十月初。土质要排水良好土质松的最好。栽的时候要挖六寸深的坑,底上先放腐熟的堆肥和草灰等等,上面再稍微盖一层土,然后再铺一层河沙……”
同一文章校长反复地读,目的就是嚼得细让他咽得细,记得牢靠。
“……花开完了就把花茎从根部切下来,防止它结籽,能使鳞茎肥大,很有利于明年开花。”
校长把这说明文字念了七八遍的时候吧,他女儿小夜子喊了一声“爸爸”,便拉开(木鬲)扇进来。
“爸爸,求您啦,您就别再念了。同一词句听爸爸反反复复地念多少遍,我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是么?”校长心平气和地微笑着,他恢复常态。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
“难过的是爸爸呀!”
“浑蛋,浑蛋!”长吉郎朝着妹妹扑了过去。愚昧的长吉郎想学的只是花的栽种方法。他以为妹妹方才的话是妨碍他的学习。
“哥哥,是我不对,请你原谅……书嘛,我读给你听。请原谅!”
妹妹两臂紧紧抱着头伏在席上,即使如此,这位哥哥仍在殴打她。
二
长吉郎在学校里是个贤明的花园统治者,在家庭里他却是个混账透顶的统治者。因为他是一个有残疾的人,所以有其可爱之处,但是母亲却盲目地娇惯他,这还不算,他能影响母亲对于寄宿在他家的学生们的态度。具体地说就是:长吉郎喜欢的学生就受到长吉郎母亲的喜欢,长吉郎不喜欢的学生,他母亲必定不喜欢,对他们的待遇露骨的不同。
“让争强好胜的长吉郎欢心的学生没一个好东西。”
校长多少感觉出老婆对那些学生们待遇不同,便委婉地给以提醒,她往往偏袒愚昧无知的儿子。她说:
“反正那孩子傻。人们总是可着劲儿地笑话他。这就够瞧的了,干嘛还要煞费苦心地往家招那些拿自家孩子当傻子的人?有这个必要么?拿傻子当傻子要这事谁都会呀!爱护傻子的人才是人情味十足的原道人呢!”
“爱护当然是对的,但是背后净说坏话,扌扇动长吉郎那样头脑单纯的人并且取悦于他,这些家伙那才是残酷把戏呢。连这么浅的道理都不懂,可怎么好。”
“那是因为我不够聪明,以致让可怜的孩子受到爱护却还不高兴。”
“总而言之,借住在我们家的学生之中,有的品质不高,如果待遇上有了差别,那就只能使那不好的品质朝着扭曲的一方发展。那样寄居我们家的意义可就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