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担任《梨花雨》女一号,孩子几乎是玩了命了。也像她一样,除了排练,回到家,关上自己的小房,就在里面一练半晚上。好像还生怕她知似的。也许孩子是知了她也想演这个戏,所以心里就有了些什么顾忌。因此在家练戏时,还总是躲着自己的。其实从她内心讲,并不想跟孩子争角,更没有吃孩子醋的意思。她甚至还担心孩子一次冲不上去,反倒让人小看了她的实力和潜能。即就是让她在前边引引路、蹚蹚,最终她还是愿意把戏教给宋雨的。可这孩子心深似海。自担任主角后,就更加自我封闭起来,跟她几乎没有了任何家庭。她感到,自己与孩子之间的感,已是隔着好些层了。
她是真的太这个女儿了。在她心中,是从来都没有把孩子当外人的。她娘倒是老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早先给刘忆打过主意。后来,娘又偷偷给她儿子易存踅过。面对越长越貌美如花的宋雨,她弟易存自是有些贼眉鼠眼、心猿意马。忆秦娥知这事后,不仅把她弟臭骂一通,而且对她娘也毫不客气,说他们本就不尊重她,也不尊重宋雨。还说这是“缺德”,是“乱”。她娘辩说:“女子不是收养的嘛。”气得忆秦娥拍桌子喊:“她就是我的亲闺女,收养的也是亲的。谁要再在这个问题上胡思乱想、胡成乱,那就请离开这个家!”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易存也就好长时间都没敢再胡瞅胡盯,就到别的地方踅去了。她娘也是死了这份让她咋都有些想不通的心思。搁在九岩沟,收养一个可怜人家的女娃子,长大了,那不就是人家的“一碗菜”嘛。想咋吃咋吃哩,还能养成了不成。
忆秦娥任心里再有疙瘩,还是天天蹲在排练场,诚心实意地做起艺术总监来。凡看到宋雨路数不对的地方,都会当场点拨,面授机宜。她几乎把自己演半辈子戏,所积攒下的那点“心经”,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女儿了。宋雨步也很快,虽然还远没达到她内心对这个角的验程度。包括外部表现力,也多显得浮皮潦草。但在几次联排后,不仅薛桂生、秦八娃感到满意,而且团里许多老艺术家,也都心怀惊喜地给宋雨竖起了大拇指。忆秦娥还真感到了一点传承衣钵的生命快乐呢。
她老在想,当初忠、孝、仁、义四个老艺人,给她传授业的要妙到底是什么?除了戏、技、艺外,他们都讲的一句话就是:唱戏做人。人做不好,戏也会唱扯。即使没唱扯,观众也是要把你扯烂的。她觉得这句话让她受用了一辈子。她也学他们的神,原原本本地传给了宋雨。在说这番话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像苟存忠、古存孝他们,也有些老气横秋了。
她娘也许是连着几次想都没得逞,心里就有点不顺,看宋雨也是越来越觉得怪异了:这娃排完戏回来,跟谁都不搭理,就把自己反拴在小房里,一拴就是好半天的悄无声息。她娘不免好奇,总要耳贴门缝,探听个究竟。有好几次,都听到宋雨在里面打手机。打着打着,甚至她还哭了起来,好像是说与这个家里无关的事。并且娃哭得很伤心、很。她就把这事给忆秦娥说了。忆秦娥说:孩子十七八的人了,跟同学或者其他什么人打打电话,也属正常。要她别大惊小怪的。可后来,当《梨花雨》正式彩排公演后,忆秦娥才知,她娘的侦缉与怀疑,并不是没有理的。
《梨花雨》整整排了十个月。在没有见观众前,内部请专家看了三次,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都说戏基本趋于成熟。可一些老同志对薛桂生建议:
戏一锤子砸不出鼻血来,就不要见观众。这是给娃们排“破蒙戏”哩,不能一揭“盖头”,里面捂了个“塌鼻子”“豁豁”。让社会当头一,把娃们乱砸一通,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别想翻起来。这就是唱戏这行的残酷。
谁知薛桂生比他们更能沉住气,当他们都说能行的时候,薛桂生还让多“捂”了一个月。等方方面面都觉得:戏是能“砸出鼻血”了。该是“发”的时候了。薛桂生才从策划宣传到观众组织,以及“演出月”名称,系统制定出一套方案来。
终于,在又一个新佳节的正月初六,省秦要“点火发卫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