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丽雅把身子缩成一团,索索地打抖,象蛇似的溜过公爵夫人身旁,跑回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她在床上坐下,眼睛里充满恐惧和忧愁,一刻也不放松地瞅着窗子,熬过整整一夜。……深夜两点多钟,我们又开会。在这次会上,我们讪笑幸福得陶醉的叶果罗夫,同时派哈尔科夫城的男爵兼法学家去找柴希德节夫办交涉。公爵还没有睡。哈尔科夫城的男爵兼法学家必须“友好地”对柴希德节夫指出,他柴希德节夫的处境尴尬,要求他,公爵,象思想成熟的人那样担起澄清这种尴尬局面的工作,顺便要求他原谅我们出面干预这件事,而且要“友好地”,象思想成熟的人那样原谅才好。……柴希德节夫回答男爵说,他“很了解这一切”,他对父亲的遗言并不重视,不过他爱奥丽雅,所以对婚事才这样坚定不移。
……他带着感情握握男爵的手,答应明天就离开此地。
第二天早晨,奥丽雅来喝茶,脸色苍白,精神萎顿,心里充满极为绝望的忧虑,又害怕又羞愧。……不过等到她在饭厅里看见我们,听到我们所说的话,就脸色开朗了。我们这伙人站在公爵夫人面前嚷叫。大家异口同声嚷个不停。我们摘掉我们小小的假面具,向老公爵夫人高声宣扬那些很象昨天叶果罗夫向奥丽雅所灌输的“思想”。我们讲到妇女的人格,讲到自由选择的合理性,等等。公爵夫人一言不发,阴沉地听我们讲话,读着叶果罗夫派人给她送来的一封信,其实那封信是我们这伙人合写的,其中满是“由于年龄太轻”、“由于缺少经验”、“希望您为我们祝福”之类的话。公爵夫人把我们的话听完,把叶果罗夫的长信读完,然后才说:“你们这些娃娃不配教导我这个老太婆。我干的事我明白。请你们喝完茶就离开此地,到别处去弄昏人家的头脑吧。
你们不应该跟我这个老太婆一块儿生活。……你们都是聪明人,我呢,是个傻瓜。……求上帝跟你们同在,诸位先生!……我一辈子都感激你们呢!”
公爵夫人把我们赶走了。我们给她写了一封道谢信,吻过她的手,就无可奈何地坐上马车,当天到叶果罗夫的庄园上去了。我们走后,柴希德节夫也走了。在叶果罗夫家里,我们不干别的,专门喝酒,思念奥丽雅,安慰叶果罗夫。我们在他家里住了大约两个星期。到第三个星期,我们的男爵兼法学家接到公爵夫人写来的信。公爵夫人请求男爵到绿沙滩去,为她起草一个什么文件。男爵就去了。他走后大约过了三天,我们也到那儿去,装成去找男爵的样子。我们是吃中饭前到达绿沙滩的。我们没有走进正房,光是在园子里溜达,不时看一下窗子。公爵夫人在窗子里看见我们了。
“是你们来了吗?”她叫一声。
“是我们。”
“有什么事吗?”
“是来找男爵的。”
“男爵可没有工夫跟你们这些该绞死的家伙一块儿找人家抬杠!他在写东西呢。”
我们脱掉帽子,往窗前走去。
“您身体可好,公爵夫人?”我问。
“你们何必在外头溜达?”公爵夫人回答说。“到屋子里来吧。”
我们就走进房间里,各自温顺地在椅子上坐下。公爵夫人非常想念我们这伙人,看见我们这样温顺,很满意。她留我们吃中饭。吃饭的时候,我们有人把汤匙掉在地下,她就骂他“粗心的家伙”,指责我们在饭桌上举止不得体。我们跟奥丽雅一块儿散步,后来留下来过夜。……第二天我们又留下来过夜,而且就此在绿沙滩一直住到九月。我们自然而然地和解了。
昨天我接到叶果罗夫写来的信。中尉写道,他去年一冬向公爵夫人“低首下心”,总算把公爵夫人的愤怒化为仁慈了。
她答应他的婚礼今年夏天举行。
我不久一定会接到两封信:一封由公爵夫人写来,措辞严厉,官腔十足,另一封由奥丽雅写来,内容很长,兴致勃勃,写满种种计划。五月间我又要到绿沙滩去了。
①一种两人玩的纸牌戏。
②叶果罗夫的名字。
③为了镇静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