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低头张嘴就要去咬张大麻子的手,张大麻子身手何等敏捷,双手一抖一晃,把娘娘的两只小手反剪到背后,一手攥住,一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根小布绳,将娘娘的两只小手抓住,又弯下腰,按住娘娘不断挣扎的小腿,脱了她的鞋袜,“小奶奶,您别折腾拉,也别喊,这是个土匪窝子,喊也白搭,您省省力气吧!”张大麻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娘娘那两只白白的玉足浸进水盆里,“不就洗个脚嘛!嘿嘿”张大麻子奸笑。 “你…你…你…”娘娘气得说不出话来。气愤之下脸蛋羞得通红,在那个年代,除了自己的男人,又有哪个男子能看到、能摸到女子的玉足呢? 张大麻子蹲在那儿轻轻擦洗着娘娘的玉足,心里头也惬意得很,“水不烫吧,小姑奶奶?” 娘娘木乃伊般坐在炕沿上,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哭啥呀!后悔没拿剪刀?告诉你,你那手脚还远着呢!起明儿,我教你两手,要不,就跟老二学学打枪(老二就是我姥爷),他那枪法呀!方圆几百里,无人可比。学拳学枪,随你便!”张大麻子很是兴奋。 娘娘一声不吭,有句话,叫大势已去。娘娘当时,就是那情形。 说话的功夫,洗完娘娘的玉足,张大麻子自腰间抽出一条毛巾,递到娘娘鼻子下,“闻闻香不香?好货哪!新的,送你,当抹脚布吧!” 抹完脚,张大麻子解开娘娘反捆的双手,说:“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跟我睡觉滴,我要那样做,是乌龟王八蛋!好好歇着吧!” 张大麻子端着水盆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幸亏,那天张大麻子没有霸王硬上弓,强迫娘娘上炕。娘娘在一声不吭那当儿,早寻思好了:大麻子,你要硬来,我就咬舌自尽! 然而张大麻子的举动倒让娘娘心里头纳闷,不知道这麻子安什么心!土匪,心黑手辣的家伙,他能让你安安稳稳地睡觉?愈想心里越不安,七思八想的,娘娘倚着绣花大红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放亮地时候,吱纽一声,门被推开了。娘娘睁开眼,几缕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棂射到她的脸上,几丝丝温暖地感觉。娘娘抬起头,心里一惊,张大麻子怎么进来了?! 自己昨晚竟然没插上门闩! 娘娘眼光一扫炕上,一切,还是原样。 张大麻子嘻嘻笑着,道:“小姑奶奶,昨晚上睡得可好啊?告诉你,今天我去潍县城,你想要啥东西,我给你买!吃的?穿的?玩的?看得?想要啥?那里呀,啥好东西都有!” “我什么也不要!”娘娘冷冷地说。 “你”,张大麻子咧咧大嘴,“你就要洗脸水,对不?我给你端去!” 张大麻子转身出屋,很快端回一盆温水,道:“来,小姑奶奶,洗洗脸吧。” 娘娘已下了炕,亭亭玉立地站在炕边,没有动。 “怎么?脸蛋也要我给你洗呀?好啊。”张大麻子嬉皮笑脸地说。 “滚出去!你滚!我讨厌你!大麻子!我讨厌你!”娘娘用一种很尖利地声音喊道,双手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挥舞着。 张大麻子就站在娘娘地面前,他慢慢地攥紧拳头,高高地举起,喉咙里发出一种很低沉地有些压抑地怪声, 娘娘迎面站在张大麻子的身前,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她就那么直直地站着,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啊…呀…”仿佛狼嚎一般,伴着嚎叫,张大麻子的手画了一道弧线,拳头重重地击打在身旁的八仙桌上! “嘭”的一声。八仙桌面断裂。 张大麻子的手掌慢慢渗出了鲜血。 吧嗒!吧嗒!滴在地上。屋里死一般地静寂。 只有鲜血滴落于地地吧嗒声。 张大麻子转过身,大步走出门去!踏得地面仿佛颤抖起来。 娘娘呆呆地站在那儿,好久。 娘娘居住的地方是村子的东头。出院子往东数十米是一片荒芜的坟场,很大的一片,但只有几堆孤零零的坟头。空阔的很,我姥爷领着一伙土匪,就在那地方练拳脚、比枪法,每天倒也热热闹闹。 那个年月,土匪横行,吃饱了没事干,就跑出去打砸抢。不过,他们一般跑出去若干里地实行淫威暴行,就是那俗语说的“兔子不吃窝边草”。但那是的土匪比后来的还乡团要好的多。多是些穷苦汉子,但也免不了夹杂着一批流氓无赖。抢劫是一个大行动,完事了就饮酒作乐,挥拳打枪。那时候,要是一天没有几声枪响,就是怪事。 每天,娘娘坐在屋里没事,就听那坟场上的声音,啪啪作响,娘娘就愁绪万千,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跨过胶莱河去,回到自己的爹娘身边。 傍晚,吃过晚饭,张大麻子端着一盆温水进了屋,放在娘娘脚下。娘娘仍坐那炕沿,见娘娘没动,张大麻子蹲下身,给娘娘脱鞋脱袜,握住她的双足,浸到温水中。娘娘没有挣扎,她挣扎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禁不住张大麻子的一掌。 弱女子!此时此刻,恰如其分。 娘娘是不喜欢张大麻子的。然而她又逃不离那土匪窝。她也就只好坐在屋里,整天无所事事。张大麻子也就每天晚上来屋里给她洗脚。洗完了,擦干了,就坐炕沿上瞅娘娘,瞅得两眼发直,就又东一杆子西一棍子的找话说。娘娘大多是闭口不语,坐在炕沿上,瞅那烛花,看那烛泪。 如此这般过了十多天。一天晚上,两人正对灯闲坐,忽听外面枪声大作,张大麻子立时跳将起来,顺手自腰间拔出手枪,惊疑的娘娘一把抱住脑袋,张大麻子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抱住娘娘,冲出屋去。院内墙角有一堆草,他把娘娘一下扔到草堆上,两手将草堆一扒拉,遮住娘娘,“别动,什么也别看!”张大麻子说完,冲出院子,外面人声鼎沸,原来是河东的一伙土匪来端张大麻子的老窝。 打了半个时辰,来挑衅的土匪丢下一具尸体狼狈而逃。张大麻子这边也伤了好几个,张大麻子自己也被打中小腿,躺在炕上上了疗伤药。这天晚上,娘娘许久没有睡着,外面的大风吹得树枝呜呜作响。东面的坟地仿佛发出很奇怪的动静,娘娘用被子紧紧地蒙着脑袋,心里扑腾扑腾乱跳,那时刻,娘娘特别地想家,想爹娘。 第二天的晚上,张大麻子没有来给娘娘洗脚,安排一个丫鬟,送了温水过来,还带了一块布料,“这是老爷从潍县捎回来的,让太太做件衣裳。“ 娘娘抚摸着那块料子,滑滑的软软的又凉凉的,一种娘娘从未见过的料子。 躺了三天,大概腿伤好得差不多了。这天晚上,张大麻子又来给娘娘洗了脚,仔细地抹干脚,张大麻子说:“这趾甲呀,我看该剪剪修理一下子了。“ 娘娘不作声,从被子底下摸出剪刀,递给张大麻子。张大麻子把自己的双腿并拢,坐在小马扎上,把娘娘双足搁在腿上,很仔细用心地修剪着趾甲。 烛光昏黄摇动。娘娘看到侧面墙壁上的影子轻微晃动。张大麻子抱着娘娘的双足,大概张大麻子的视力不大好,那脸离娘娘双足很近,厚重的喘气气息,吹拂到娘娘双足很近,娘娘微微低头,看张大麻子专注的神情。 修完趾甲,倒掉洗脚水,可能腿伤未痊愈,张大麻子没有坐下闲聊的意思,待要往屋外走时,娘娘叫住他,“你过来!” 张大麻子望望娘娘,犹疑得走到她面前。娘娘用她柔软的小手握住张大麻子的大手。张大麻子立时心荡神怡,魂飞九重天,飘飘然。 “别过去了,就在这吧!”娘娘声音柔柔的,低低的。 张大麻子呆呆地。“我…我住下?” 娘娘低垂着头,脸蛋红红的,“呗了灯,把门关上。“娘娘害羞地低语。 娘娘自此成了张大麻子地女人。 以后,每每村人谈起男女之事,总要扯起这事:女人嘛,禁不住男人哄,男人宠,象张大麻子那女人…… 在土匪窝里,娘娘学会了打枪、骑马和武术搏击。娘娘施展起身手赖闪躲腾挪迅捷异常。打枪也不逊于我的姥爷。到了年关,张大麻子和娘娘一道,过了胶莱河,回了东山里,回到娘娘的娘家,过了欢天喜地的新年。 然而可惜的是,娘娘嫁给张大麻子两年肚子也没见大,其时张大麻子年已四十,心里非常渴盼有个子女。眼见无望,张大麻子心里就沉沉地。找大夫,寻偏方,折腾来折腾去,张大麻子就见得每天唉声叹气了。 娘娘就怒,“早些年讨个女人不就有了,非讨到我给你断后呀!” 张大麻子只是叹气。 眼瞅着生子无望,娘娘无奈,劝张大麻子,“这样终归不是办法,你还是再讨个女人吧。” 张大麻子摇摇头,握住娘娘的手,说:“不,我就等着你给我生个儿女!” 娘娘反握住张大麻子的粗糙的大手,“大麻子,我也很象为你生儿育女,可也不能没指望的瞎等啊!还是再讨房女人吧,我不会吃醋的,我会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待的。” 张大麻子把娘娘的双手贴到自己的脸上,“这一辈子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哪怕你不给我生儿子!”他的语气很坚决。 “大麻子!”娘娘扑在张大麻子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这一年,胶莱河畔扎了一支国民党部队。不久,即派人传话给张大麻子,要招安张大麻子地队伍。张大麻子不干,他可不想看人眼色行事。喽啰们跟他一样,都明白,一旦招安,天南海北,到处行军打仗,保不准死在哪一块地上,一辈子可就成孤魂野鬼回不了家喽。 国军听说张大麻子地回话,就没再跟他谈。结果就在不久后地一个深夜,围住了张大麻子地老窝,一场血战,除了我姥爷跟娘娘带回四十多号人冲出去以外,其余的几十号人全部战死。张大麻子被打伤活捉,送往潍县监狱,准备查清他的罪状法办。 我姥爷他们隐藏起来,商量怎样营救张麻子。先是用钱买,然而行不通。国民政府查清张大麻子部作恶多端,为害方圆几百里,犯有数十条人命,罪大恶极,决定于农历六月初六执行枪决。然而我姥爷他们却相信张大麻子会被提前处死。初六开万人大会公开枪决张大麻子不过是个幌子。其实离六月初六只有月余,时间紧迫,老爷他们最后商定劫狱。由娘娘以探监为名,将武器带进牢房。老爷带领人马在监狱外面接应。其中最担心的问题是张大麻子的伤势,是否能跑得动,如果不能动,营救就没有希望。 谈到这关键的一点时,老爷沉默许久,望着娘娘。娘娘语气坚定,“没有希望也要救,救不出来,我就跟他一道死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