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干净床单,邦妮说。不过如果你租这个房间的话,以后这些事你得自己负责。
就像我老婆说的那样,这里不是个旅馆,索尔说。不过你要是想住下的话,我们欢迎你。
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个床头柜和一盏灯,一个五斗橱,一张牌桌和一把金属椅子。一扇巨大的窗子朝向后院。梅耶把箱子放在床上,走到窗子跟前。他卷起窗帘往外看。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中。向远方望去,他还可以看见林木茂密的峡谷和山峰。是他的想像,还是他真的听到了一股小溪或是一条河流的声音?
我听到了水声,梅耶说。
你听到的那条河,是小清河,索尔说,它是全国流速最快的一条河。
好吧,你觉得怎么样?邦妮说。她走过去把床罩揭开来。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梅耶差点流下眼泪。
我租下了,梅耶说。
我真高兴,索尔说,我敢说我老婆也很高兴。我明天就让他们把报上的广告撤下来。你现在就想住进来,是吗?
我希望现在就能住进来,梅耶说。
那就住下来吧,邦妮说,我给了你两个枕头,那边的厨子里还有一床被子。
梅耶除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好吧,晚安,索尔说。
晚安,邦妮也说。
晚安,梅耶说,谢谢你们。
索尔和邦妮穿过他的浴室走进厨房。在他们带上门之前,梅耶听到邦妮说,他看上去还行。
他话不多,索尔说。
我想做点爆米花。
我跟你一起吃点,索尔说。
不一会儿,梅耶听见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音量开得非常小,梅耶不觉得它打扰了自己。他把窗子全部推上去,聆听着远处河水冲出山谷流进大海的声音。
他把手提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在抽屉里放好。接着他上卫生间、刷牙。他把桌子移动了一下,使它正对着窗户。然后他看了一会邦妮掀开床罩的地方。他拉出那把金属椅子,坐在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枝圆珠笔。想了一会儿,然后他打开笔记本,在一页白纸的最上端写下这样几个字:万物从无有开始。他盯着这句话,接着又笑了起来。天哪,真是废话!他摇摇头。他合上笔记本,脱了外衣,关上灯。他站着看了一会儿窗外,听着河水的声音,然后上床睡了。
邦妮做好爆米花,在上面撒了盐,浇上黄油,盛到一个大碗里,拿到索尔看电视的地方。她让他先吃。他用左手抓着吃,伸出他残废的右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她自己也抓了一小把爆米花。
你觉得他怎么样?她问。我们的新房客。
索尔摇头,只管看电视,吃爆米花。然后,就好像他一直在思考她这个问题似的,他回答说,我挺喜欢他,他挺不错。不过我觉得他好像是在逃避什么。
什么?
我说不出来,我只是瞎猜。他不是那种危险的人,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
他的眼睛,邦妮说。
他眼睛怎么了?
那是双忧伤的眼睛,我见过的最忧伤的男人的眼睛。
索尔有一会儿没说话。吃完了玉米花,他用纸巾擦了擦手,抹着下巴说,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只不过在路上碰到了一些小麻烦,绝对不会做什么可耻的事情。给我喝一口,好吗?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一杯澄汁,喝了一口。你知道,我今晚忘记跟他要房租了。我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他起床后再找他要了。我刚才也应该问他打算在这里住多久的。真见鬼,我这是怎么了?我可不想把这个地方变成一个旅馆。
谁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想到,何况,我们以前从来没往外租过房间,我们这是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