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新作,纪录片《这货哪来的》刚刚在B站上线,更了两集,好看。 对了,老陈叫陈英杰,很多人对这个名字应该不熟,但对他几年前拍的那部《人生一串》应该都有所耳闻,或者说,还挺喜欢。
《人生一串》持续了好几年,出了3季,在B站的纪录片频道一直稳排前几名。 当大家都在期待《串4》的时候,《这货》却来了。 南五环的尊严 我之所以对这部纪录片感兴趣,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与自己这些年接触供应链的经历和感受有关。 十多年前,我离开电商行业,开始深度接触服装的供应链。那时候北京的南四环大红门地区,还是华北地区纺织服装产业链的超大枢纽和集散地。除了成衣和面辅料批发市场之外,再往南,一直到五环外,到大兴,亦庄、丰台,几十个村镇里,零星盘踞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服装工厂、服装作坊。 这些大小服装作坊生产出的产品,品质差异很大。有的直接进入商场,有的经由大红门、动物园、广州中大、十三行、杭州四季青……等无数批发市场,再散布至全国,以及东欧边贸,当然,还有蓬勃发展的淘宝。 这是20多年前“浙江村”的历史延续。 1990年代北京的“浙江村” 只不过,在这里做服装的,已经完全没有了江浙人的影迹(回老家更容易赚钱),变成了安徽人、四川人、河南人、江西人……的天下。 大概从2014年开始,北京城改,面辅料市场关闭,城乡结合部改造,那些村子里的中小作坊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我手机通讯录上的一个个小老板,也就慢慢失去了联系。 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开着车,从大红门出发,经过德贤路,一个村挨着一个村,穿梭在这些大小工厂之间,与操着各地口音的大小老板、主管、车工、版师打交道,发订单,砍价格、谈交期,盯进度,抓管理,查质量……三百六十度斗智斗勇。 那里的招待饮料,往往是红牛,我猜,这跟红牛的功能性无关,主要是因为它是小卖店里价格最贵的饮料。 我以前一直抽烤烟,改抽混合型细烟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因为,只要一见到他们,第一件事就是给你递上一支中华、利群、玉溪……毕竟自己不是个不抽烟的人。在那种场景里,你不接,显着格格不入,有碍深入交流;接过来,下次你再回敬过去,需要费很多口舌。 索性就换成一种叫ESSE(艾喜)的韩国混合细烟,那边没得卖,他们也抽不惯。只要谈事情的时候掏出来,双方就都不用在让烟这种事情上浪费什么精力。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这个行为,除了有作为甲方的矜持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打心眼里没想“以工作的身份,和这里打成一片”。 之所以强调“以工作的身份”,是因为,我看到聪明、狡猾、善良、凶恶、勤劳、懒惰、灵巧、笨拙、执拗、勇敢、怯懦……这些中国普通老百姓人格复杂的特点,在他们身上更直接、放大地展现出来。 和四环内城里人的委婉圆融不一样,这种直接,是他们身处陌生人社会里,保护自己的一件件武器。 但与城里人一样的是,他们所有的武器,也往往是为了换回一些得以喘息、得以安身的尊严。 我认识的一位车工老纪,五短身材,相貌怪异,还有些跛足。一年到头,身上的衣服就那么两三套,破了都懒得补一补。但每次只要进城看个电影,他都会提前一天理发洗澡,擦亮满是褶子的旧皮鞋,换上刷白的衬衫、笔挺的廉价西装。工友们都打趣他:“老纪,这是要去哪儿泡妞儿啊?” 老纪挠挠头,呵呵傻笑。我猜,他或许只是想在闹市人群中快速穿行时,让自己有点儿尊严而已。 这只是中国供应链体系里相当微小,甚至微不足道的一个角落。 十几年来,看到这些群体聚聚散散,辗转腾挪,随着产业变化、区域改造,用自己的汗水和喜怒哀乐,各自更迭着安身立命的空间。 老陈的《这货》,说的就是他们。当然,也不止于他们。 这货 · 这人 准确地说,《这货》所聚焦的,是电商店铺背后那些生动的供应链群体。 在刚刚更新的两集里,他们是: 江湖经验老道的手机壳尾货小贩; 脱口秀金句迭出的情趣内衣模特和主理人; 强迫症患者一样的搬家公司老板; 能给无数大牌卡车工业设计师上课的乡村卡车床垫作坊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