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雪林姑丽 剽悍的马车夫
伊力哈穆睡得正甜。他仰卧着,发出轻轻的均匀的鼾声,额头挂着一圈细碎的汗珠。生活充实、目标明确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工作的时候从不感到疲劳,睡眠的时候也从不辗转反侧。小小的窗口已经发亮,米琪儿婉醒了,她爱怜地看了伊力哈穆一眼,怕惊动他,便躺在那里不动。又一想,怕自己动作慢了来不及给伊力哈穆准备好茶饭,他一睁眼,就会急急忙忙地投入工作。于是,她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动作轻无声息,活像一只灵活的猫。
米琪儿婉来到院子里。在她轻轻地洗锅的时候,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是一声并不大、却是很紧张的呼喊。
米琪儿婉一惊,是谁?这么早!她开开门,门前站着吐尔逊贝薇。
吐尔逊贝薇的脸上带着年轻人的贪睡的表情,她的头发还没有梳理,靴子也没有来得及穿,光着脚就跑了过来。
“伊力哈穆哥还没有起吧?”
“没。”米琪儿婉指指嘴,示意低声。
吐尔逊贝薇放低了声音,急急忙忙地说:“雪林姑丽来了。泰外库把她打了,脑袋上打了一个洞,流了不少的血……”
“什么?”米琪儿婉吓了一跳。
“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算了,等一会儿……”吐尔逊贝薇要走。
“等等,我把伊力哈穆叫起来。”
“别忙,让他再睡一会儿……”这回是吐尔逊贝薇指一指嘴,拦阻着米琪儿婉。
米琪儿婉推开吐尔逊贝薇的手,向房子走去,她正要拉门的时候,伊力哈穆走出来了。
“怎么回事?”
“泰外库哥喝醉了酒,把雪林姑丽打了。雪林姑丽跑到了我家来,据说泰外库哥情绪很不正常。”
“现在雪林姑丽怎么样?”
“可能问题不大。”
“走,我们去看看。”伊力哈穆提议。三个人一齐去了。
雪林姑丽半躺在吐尔逊贝薇的屋里,她面色苍白,衣衫不整,呼吸急促,额角上敷着一块干净布,血渗出了一些。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净,衣领上,手上也都有血痕。再娜甫正坐在旁边,用湿毛巾为雪林姑丽轻轻地揩擦。
“咱们家有没有外伤的药?”伊力哈穆问米琪儿婉。
米琪儿婉摇摇头。
“找找斯拉木大哥,热合曼哥,看有没有一点红药水、消炎粉什么的。”
“不用了。现在,血已经不流了。”雪林姑丽费力地睁开了眼。
伊力哈穆做了个手势,米琪儿婉还是找药走了。伊力哈穆凑过身去,问雪林姑丽: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没有什么。”雪林姑丽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伊力哈穆哥,请您帮助我,我再也不能和他一起过下去了。”她又说。
“泰外库太不像话!”再娜甫说。
“我们一定狠狠地批评他。”伊力哈穆说,“再不改我们要斗争他,处分他……你好好休息。先别想这些,别难过,别生气。”
“不,不是这样的。”雪林姑丽挣扎着坐了起来,吐尔逊贝薇要前去扶她,她示意不必。“他没有打我……”
“没有打?”吐尔逊贝薇和她母亲同声叫了起来。
“他喝醉了,推了我一下,我跌倒了,头撞在了锅沿上……”
“推和打,又有什么两样?”吐尔逊贝薇气愤地说。
“不一样的。这怨我自己。我们本来彼此就都是外人。怨我自己那时候太软弱,不敢违背继父和继母的意旨。”雪林姑丽的圆圆的、长睫毛的孩子气的眼睛里充满着泪水,“但是,伊力哈穆哥,您要管一下他的事,我觉得他的情况很危险……”
“对,你先躺下……”
“不,没事,我没有什么,”一贯寡言少语的,以能够整天不说一句话而闻名的雪林姑丽偏偏现在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泰外库昨天深夜才回来,回家的时候他已经醉了,他呕吐着。吐完了却又找出一瓶酒来倒在碗里,还让我给他炒菜。我不肯,他就推了我一下。他醉乎乎地一直在说:‘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在哪里喝的酒?”
“不知道。他从来不和我说什么话,我也不问他。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三年了,他好像不知道房子里有我这么一个人……我也不认识他……”
“他还说什么其他的了吗?”
“说什么其他的?他还说什么,好像有人骗了他。”
这话使伊力哈穆心中一动。米琪儿婉疾步回来了。她找来了消炎药膏和一卷绷带,为雪林姑丽敷抹着伤口,一边涂药,一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