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期待了两年多的电影,想着20年看到电影公众号在平遥之后的好评如潮,想着下午在影院里看到龙标上的2021,想着现在的2023年。这几年当然是华语电影越发艰难的日子,但我还是觉得不够,依然想说,想问。
最近因为生病,更多时候都只能在家里躺着刷豆瓣,上映以来,虽然没有在主流媒体引发什么热烈讨论,但是豆瓣时间线里关于“记者”“乙肝”的讨论还是肉眼可见多了起来。 刚好在开场前看到一条关于乙肝传染性科普的帖子,随手转进家庭群,马上就收到回复:“@你加加油,什么意思?”“@你加加油 你有抗原(抗体)了吧”“我记得你打了针”。我的家庭群通常互动的频率很低,父母往往也不会同时出现,ta俩同时跳出来质问我,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说只是随意分享一下,我妈说怎么想起问这个,吓我。好吧,我只是随手转发一个关于乙肝的内容,就足以唤起我妈的恐惧,也让我不得不回想起被乙肝支配的童年。 对肝病最初的印象是幼儿园,可能是中班?时间也许在00年前后,一天突然被妈妈从学校接走,赶回老家奔丧。爷爷过世,肝癌,关于他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出殡的时候坐的竹轿和太重的遗像。随后就是爸爸和小姑确诊乙肝,二姑也因肝癌去世。印象里“父亲”角色从那个时候开始缺席的,在确诊肝炎之前,我记得我会在他后座因为他猛蹬几下的加速而尖叫,就像《单车》里的样子。但从此之后他变成了一个懦弱无用的人,游离在整个母系家族边缘,直到现在还在每个亲戚家里都还有专属的一只碗和两双筷子。 从小到大虽然没人问过我,但是我一直对肝炎好害怕,应该不是害怕它会让我死去,只是害怕我会变得没虚弱、没力气、变成一个被特殊对待的人,我想这恐怕是我恐弱的根源。 说实话,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乙肝几乎没有唾液传播性。作为一个被乙肝笼罩了二十年的家庭成员,我对它的了解可以说是知之甚少。而我曾经交往过五六年的对象,直到某次酒后不适去医院,我才从ta和医生交流过程中得知ta的乙肝小三阳病史。当时我很惊讶,也为我的惊讶感到羞愧,我在ta怀里痛哭,说了前面那些事儿,我不记得ta的回应是什么,不过没多久我们就无告别彻底分开了。 说了这么多自己,说回到电影。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不止不休》的推荐文章,里面更多描述是关于媒体 关于真相 关于追问。在越来越糟的外部环境下,我一直期待着它能给我带来邪些许激励,也一直认为它迟迟不能上映跟内容的敏感程度有关。不确定上映版本和影展版本的差别有多大,但从龙标上的2021和导演的访谈来看,似乎删减的内容并不多。 如果我要用一句话评价现在的《不止不休》——老一辈(男)媒体的集体意淫。 他们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以至于他们觉得这个国家在那个年代里出现的每一点改变都拜自己所赐。 简单来区分影片的三个段落,a)主角是一个颇有理想但自身条件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男青年,b)主角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获得了机会并借此机会崭露头角,c)主角开始独立使用权力在遭遇挫折后再次被主流社会所认可。 为什么是乙肝呢?为什么是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男青年呢?一个成熟的记者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报道吗?一个女性记者可能做出这样的报道吗?一个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人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认可吗?在这样一个社会事件里除了记者没有其他角色的参与吗? 不用太多的时间就可以找到电影里文章的原型——《中国1.2亿人的反歧视主张》,也很容易的找到这比这篇文章更早的报道(无从考证的关于此事最早报道来自成都晚报记者周牧),而报道的内容几乎都是法律界为乙肝被歧视者起诉的案情介绍。退一步说,即使媒体在这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并不是某一家媒体、某一个人的英雄主义行为,而更多来自行业的共识和嗅觉。 我当然接受电影的对现实的吸收和再创作,但不接受电影的春秋笔法,无论背后是为了粉饰谁的面貌。 片中的时间是2003年前后,片尾的字幕里两个作为“胜利坐标”的时间点是2006年和2010年,现在是2023年,这么漫长的过程中,除了记者和当事人,其他人都神奇的隐身了。而不止不休的似乎不是记者的追问,而是对传染病的忽视、歧视甚至是操纵。和那时候一样,这似乎也同样来自于一种行业的共识和嗅觉。 我当然认可记者们的勇气和理想,但不真诚地赞扬无异于毒药,无论背后是为了满足哪些人的虚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