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拉蒙的二号种子 自从2014年凭借《爆裂鼓手》一鸣惊人,达米恩·查泽雷在好莱坞工业中的地位稳步攀升。尽管2016年《爱乐之城》在最佳影片的争夺中惜败于《月光男孩》(后者是A24出品的第一部影片——又是A24),但其以2000万美金的制作成本搏得4.37亿美金全球票房的成绩使得大制片厂们无限相信这个来自哈佛的天才导演。
2016年,斩获14项奥斯卡提名6项大奖的《爱乐之城》 《爱乐之城》之后,查泽雷携原班底得到6000万美金的预算制作传记片《登月第一人》。影片表现中规中矩:1.05亿美金的全球票房,奥斯卡技术奖4提1中。查泽雷在导演生涯指导“腰部”预算影片的表现基本合格。 终于,在疫情期间,查泽雷迎来了拍摄属于自己的“好莱坞往事”的机会——事实上,布拉德·皮特,玛格丽特·罗比确实都是《好莱坞往事》的主演,而《巴比伦》的预算甚至略高于前者——派拉蒙影业投资1亿美金的制作费用,而这几乎是除去头部漫改电影、超级英雄电影之外,大制片厂可以为一部电影投入的最高制作成本。 2023年全球电影预算排行榜上,《巴比伦》1亿美金的投资在非流媒体出品影片中排名第14位,体量接近于迪士尼出品的《奇异冒险》(1.35亿),索尼《神秘海域》(1.2亿),以及同为派拉蒙投资的《刺猬索尼克2》(9000万)。而相比于派拉蒙头号种子《壮志凌云2》(1.7亿制作成本,14.8亿全球票房,为2022年全球票房冠军),《巴比伦》仅仅6300万的全球票房可谓是血本无归。 二、最“政治正确”的作品 电影技法上,《巴比伦》的视听延续了查泽雷电影“音乐性”的特点。四部主要作品中,流畅的运镜、极短的特写镜头切换、场面调度中丰富的节奏感和音乐感,是其最具标志性的技巧。 而在此之上,电影的高潮段落甚至在类型上进行突破:影片突然地引入了惊悚片甚至恐怖片的类型感,伴随着奈莉“有些人生来就是巨星”的讽刺性重复,曾经的奇观叙事被完全反转,角色的人生与默片时代的荣光一同被打入了洛杉矶最肮脏的下水道中。 托比·马奎尔在《巴比伦》中饰演债主,带主人公曼尼进入了洛杉矶下水道的肮脏派对题材方面,比起前作“纽约白男追梦故事”,“洛杉矶白男白女追梦故事”,“美国登月主旋律”,《巴比伦》在各个方面拥抱了主流的“政治正确”。 五位在好莱坞浮沉的主要角色中,少数族裔包括墨西哥裔移民曼尼、华裔女演员朱菲,以及非裔小号手西德尼。故事对于少数族裔的关怀不可谓不具体:乐队出身的查泽雷对于小号手西德尼的偏爱自不必说,而朱菲的角色以一个华裔演员重构了历史上首次女性间的银幕接吻;其与女主角奈莉似有似无的同性恋倾向,以及对于其被排挤而只得远赴欧洲命运的描写,更是对历史上华裔女演员黄柳霜在好莱坞遭遇不公待遇的翻案。 大银幕上女性间的“初吻”,见于1930年《摩洛哥》,原本是发生在两个白人女性间 三、追梦叙事的消逝 在采访中,查泽雷称“《爱乐之城》更像是童话,而《巴比伦》恰恰是其反面”。被问及现实的好莱坞更像哪种,查泽雷坦言是后者。 也许是为了更贴近此种“现实”,亦或许是源自经历的改变,查泽雷在《巴比伦》的故事设置之中对于笔下偏执角色的命运有了新的表达。 在《爆裂鼓手》、《爱乐之城》、《登月第一人》中,主人公在追逐个人目标的背后都有着无尽的牺牲,对于这种痛苦的切实描写使得观众易于移情于这些“傻瓜”——“愚者成功”本就是百试不爽的故事原型。 然而《巴比伦》中的角色甚至没有通过个人努力、牺牲去获得进展的余地——时来天地皆同力,奈莉轻而易举地成为了默片时代的当红炸子鸡;然而运去英雄不自由,有声片时代来临,奈莉与皮特饰演的康拉德瞬间过气,而他们的抵抗只有“不愿离开”,默默地自我毁灭。 和即将远赴欧洲的朱菲道别,依旧优雅的康拉德说“See you in Venice,see you in Prague” 影片结尾,时隔多年再度回到洛杉矶的主角曼尼,在银幕绚丽的光影前默默流泪。如果作为追梦故事,这对应的当是艾玛·斯通在《爱乐之城》中设置的名场面:“She said she’d do it again”级别的结尾(同时它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对于电影艺术的告白)。 然而我们只看到他在时代浪潮之下的无力,却没有感受到角色的努力与牺牲。而如果是作为角色在一败涂地之后的顾影自怜,也是相当切中时代情绪的:疫情期间我们见到太多被时代抛下无法翻身的人。然而由于更多的人们甚至没有机会体验奈莉、康拉德们站在时代潮头的成就,“辉煌过后的落寞”就没有那么深入人心,而银幕上的一段混剪就显得更为奢侈。这种现实与梦想间的矛盾,或许正是影片遭遇滑铁卢的原因,也是查泽雷本人需要去面对的议题。 数据来源:The Numbe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