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恶人总是怕见阳光的,因此想要深刻地剖析恶人并不容易;因为恶人否认自己是不完美的,自动放弃了那些剖析自己的机会。如果丛这重意义上来说,文森特·弗朗西斯绝对是个另类。
看守所的生活没有太多新鲜玩意儿:一周安排洗两次澡;每天定时定量的食物供给;与律师及检察官的例行见面等等。
鉴于文森特所犯下的案例之重,他已经被戴上了脚镣;又因为其手段之残忍,他被分到了单间,这对他本人,或者其他人而言,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作家先生的私人物品都被监管起来,直到他无罪开释,或者被审叛的那一天,这些东西才会交给他,或者由其他人来保管——视那些东西在监狱里的“危害性”而定——例如那条文森特念念不忘的、他母亲留他的项链,是无论如何不能出现在监狱里的,以防它被当做是勒死他人的工具。
戴脚镣同样是一种艺术,拖着那沉甸甸的、必须哗哗作响的东西;用不了半天,踝骨周围的一圈便会浮起水泡;若是仍不加注意,则这些水泡很快就会烂掉,给犯人留下一个终身无法泯灭的记号。
赛斯·沃勒早就已经托人关照过了,因而上镣铐的人,同时“好心”地找来些棉花,垫在文森特的脚踝处——实际上这也没什么必要,文森特不用干活,他每天与律师会面,也不过仅仅走上二百来步,一旦你戴上脚镣——那么看守所的另一些规矩就生效了;你每天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值班的会给你送来一日三餐。排泄一类的,也都在你的私人空间里解决。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甚至在一些权势的特许下,文森特可以在“室内”吸烟——当然了,这需要值班的多留点神。
文森特四天前洗了个澡,因此并不像龟缩在墙角里衣衫褴褛的乞丐。可他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确实是缩在墙角的,不时地向外打量,或者干脆研究起墙壁斑驳的图案来。
那是一双类似野狗的眼睛,对于自己领地的眷顾,以及对全新环境的不熟悉所产生的敌对感,在两周以后,基本上消失了;他看起来在观察周围的每一个人,琢磨着他们是不是能放进嘴里的食物。
有些标新立异的作家,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也千方百计地钻进监狱里体会生活;而在一到两天之后,又撞破额头地想要把自己从这该死的地方弄出去。文森特一想到这里便硬生生笑了出来,一些没骨头的孬种。他笑的样子充满了男人味——他本来就很英俊,眼下又钻出皮肤的硬朗的胡楂以及深深凹陷的眼窝,更是平添了落魄的独特魅力。
他前一天才刮过胡子——在律师肯的建议下,为了给陪审团一个良好的印象。
文森特有些无聊,便开口说道:“喂,你还记得那一晚的事情吗?”
“你指的是哪能一件?”有人小声回答。
值班看守向这边看了一眼,懒得理会——他也是受过将军手下关照的人。
“在一个冬天,会议结束了。我倒了一杯马爹利,走进客厅,打算坐在火炉旁边拆阅读者信件。”
“这时候,你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那声音接口道,“于是你到房子外面去查看,但你没想到那是我。”
“是啊,出人意料。”
对面“单间”的犯人,歪着脑袋,对文森特特古怪地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汽油用光了?”文森特回忆道。
“我想应该不会吧,我当时这样回答的。”
“你这么认为?油表的显示是多少?”
那声音透着抱歉的笑意:“啊,指针对着零。”
“既然油表的显示为零,你凭什么觉得油箱里是不是空空荡荡呢?”文森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油表的指针永远是零。”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油表坏掉了?”文森特手中的马爹利晃动了几下,显得无法理解。
“不是的,”那人告诉他,“至少我不认为它坏了。我决不会让每一次加油的油量超过几加仑,这样我就有把握不浪费油。而且,碰到有必要的时候,多加一点油,脑子里玩一玩猜谜游戏也是挺有趣的。我可是这方面的高手。”
“那么,”文森特显得很好奇,“你多少次遇到这种计算错误的时候呢?就象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