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那头,听到垃圾车经过外面街道传来的声响,“星期五”突然叫唤起来,把洁米和我都吓了一跳,像被当场抓了个现形的小偷似的,我们面面相觑,大笑起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我重新趴回电脑面前,洁米也跟着凑了过来,“照眼下这个情形,你既不能在周一上班时向全公司公然宣告,也没办法打电话去向作者求证。埃文·哈尔从不搭理他的书迷、记者、编辑或者其他任何人——经过那次电影时尚活动,我已经见识过了。自从他宣布封笔并向他的出版商提出诉讼以来,他就一直与世隔绝地住在那座山上。即便这份书稿真的出自他的手笔,也会受到出版合同中任择条款的限制。你根本就没法把它买下来。这么一来,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还没有想出什么满意的答案,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如何发展,然而,这种感觉令我回想起了我和汤姆·布兰登被困在雪山里的那个夜晚。这件事情绝对非同小可。
“我还不太确定,不过,首先我得知道,他如今人在哪里,又是什么人在帮他处理相关事务。”
上瘾带来的最大问题在于,当你意识到自己上瘾时,便已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了。追查埃文·哈尔简直就像是在找寻“幽灵”。他和原先的出版商早已没了来往,跟经纪人之间也已多年没有联系。推出《时空过客》电影的公司极尽可能地将原版的九本小说翻拍成了一系列电影——基于小说内容的其实只有最开始那几部——到现在,连系列电影也已经走向终结。根据他的业务经理所说,埃文·哈尔如今仍然居住在镜面谷那座山上,而且拒绝接触任何与出版相关的商业策划或业务来往。
就连洁米都觉得我实在太傻,还在继续深入追查,“你是不是昏头了?”在我因为处处碰壁冲她连发四天牢骚之后,她终于爆发了,“你这才刚进蔚达出版社,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
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这个故事总萦绕在我心头,我整个人都变得魂不守舍的。这周一的例会上,我完全没法集中精神。视线一直在会议室里四处打量,默默思索着:“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守护故事的人》?把它放到我桌上的究竟是这当中的哪一个?”
是否已有人解开了其中奥秘?
是否还有人对其后续内容感到好奇?
“算了吧,亲爱的,”洁米在周二加班结束后,和我一起朝地铁站走去的路上警告我说,“这可是我,发自内心的一条忠告。我可还指望着你呢,希望你能在蔚达出版社多赚一点,这样万一杂志社彻底玩完,我还能过来找你接济接济。”
“哦,是哦。”我当然不是不肯帮助洁米,只不过,我现在连自己的房租都还没凑齐。不仅如此,我周二收到的邮件里,还有一个折了角的,寄信地址来自北卡罗来纳州图瓦什小镇的信封,里面有一张语气欢快的便条,和几张第一天上学的纪念照。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封请求资金支援的信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会送达。
我竭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情,否则,我就只想爬到床上永远不要起来。
考虑到我当前的经济状况,再来一笔额外支出就会成为最后一根致命稻草。照这个道理,我本该在工作时格外谨慎才是,可我还是决定了,要将书稿带回蔚达出版社去,而且不是为了把它悄悄放回废稿堆里。我着迷这件事,起码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几乎可以将妹妹的便条和那些开学照从我的脑海中驱赶出去。几乎可以。
星期三清晨,我早早换好衣服出门上班。米琪大清早就到了公司,正在仔细研究她的《战后新娘》选题。我得趁着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去找她谈一谈。
我经过会议室和废稿堆,转弯走进她的办公室里,此时此刻,我的注意力全集中于一件事情,那就是《守护故事的人》以及我对这个故事的执念。
我踏进米琪的领地时,她正在忙于桌上的工作。她的办公室看起来就像《疯狂囤积者》剧集里的场景。仿佛每一个角落都已被校对好的书稿、封面设计、成书、内文打样、宣传策略、策划案以及各种样式的稿件所填满——包边的、螺旋装订的,以及用胶带、夹子和皮筋固定起来的——几乎什么样的都有,只除了牛皮胶带,说不定也只是因为被压在了底下,暂时没有看见。唯一可以通行的,就只剩下从门口到办公椅,以及从办公椅到同样堆满书稿的书柜之间的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