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萨拉又领了这么一项任务,此前积累的成功经验让她胆子大了起来,她在半道上进到了锯木厂的商铺里。那是一间漏风的原木建筑,里头除了慈祥的老店家,一个买东西的人也没有。她磨磨蹭蹭地停在店里的珠串面前,这些都是店家早早备好,打算在春天厂子开工时,卖给前来庆贺的锯木工人的妻子和家人的。每天这个时辰,男人们都会在锯木厂的工地上埋头苦干。萨拉心想,在继续完成任务之前,暂时欣赏一下这些奇妙的商品,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你好像有东西忘拿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大吃一惊,先前竟然毫无察觉。
萨拉匆忙转过身来,看见这个名叫霍夫施塔特的男人,正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一两英尺的地方。他把手伸出来,一条镀银的玻璃珠串顺势垂了下来。这种珠子通常只是用于交易,而且不是特别值钱,不过在她看来已经相当讨喜。她从未接触过什么别的珠宝,只有切罗基族的祖母留给她的,手工凿刻的骨雕串珠和精雕细琢的祈祷盒,她确实,有好几次,偷偷将渴望的眼神投向了那镀银珠串所在的位置。
她的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但又迅速收了回来,“不,那不是我的。我是来买油炸用的盐和面粉的,别的什么也不要。”她给他看篓子里的东西,都是邦妮派她出来买的。她们要用这些把肥美的鹿肉给炸一下,那头母鹿正是昨天夜里霍夫施塔特本人所捕获的。对于这一点,他想必也是知情的,毕竟,捕获野味一直是他的职责,那样才能增加微薄的过冬储备,争取撑到来年春天。
霍夫施塔特一把抓过她的手,把珠串放进她的掌心,吓得她顿时猛吸了一口气。
“你还是收下吧。这珠子的颜色和你的眼睛一样,不过不如你的眼睛那般迷人。”
萨拉一声不吭,茫然地看着躺在手心的那串首饰。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陌生人送礼物给她,并且坚持一定要她收下!
“要我说,你戴上这串项链肯定会很好看。”霍夫施塔特的手指在空中比画了一下,似乎想拨开她的头发,看看那珠串将会配上的肌肤。
萨拉不及细想便猛地往后退去。那珍贵的珠串从她指间滑落,咔嗒一声跌到地上。她脚下稍微有些不稳,但很快就找回了平衡,只是嘴里仍发不出声音。
霍夫施塔特极尽殷勤地摘下帽子,俯低上身,拾起珠串,把它们当成小玩意似的,缠在他粗壮的手指上,“我不是存心想要吓着你。”
邦妮重申过无数次的警告盖过了萨拉此刻狂乱的心跳声,她又往后退了一大步——不要跟男人混在一起,这冻死人的地方,他们都寂寞得要命。
她原本还想继续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抵靠在墙边那排粗犷的货架上,再无后路可退。这事带来的苦恼绝不只一星半点,一天天地,生活在一大帮男人中间,却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男人。当然,她满可以为自己选定这么一个归宿,只要她心里愿意。过去这几周时间里,她偶尔也曾考虑过,或许自己真该这么办。要是她果真嫁给这其中一个男人,杰普和布朗·崔格便不得不放弃对她的追捕。夺妻之罪是一项足以杀头的罪名,尤其是在仍然遵循山地法则的山区里,犯此罪名者往往会遭受最为残暴的杀戮方式。霍夫施塔特身体强壮,枪法高明,而且他本人也有山区和切罗基人的血统,绝对有能力护卫她的周全。
霍夫施塔特和善的声音很有吸引力,像在召唤一只小动物去到他跟前,“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我看见过你盯着它的样子。你就收下这份礼物吧,就当是一个朋友送的。”
“我……”她不知道怎样回答才最合适,“它们很好看,可我只是出来给邦妮买面粉和食盐的。”她将篓子顶在腰间,目光投向门口那边。这狭窄低矮的建筑此刻仿佛就是一处无处可逃的陷阱,能移动的空间实在是太少了。
“是吗,那可好,我也正要往那边去。”他抢在她避开自己之间,将篓子从她手上揽了过来,“我得把那头母鹿的残骸收拾收拾,扔到断崖底下去,免得招来些讨厌的动物。”
萨拉别无他法,只好一路跟着,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前几天夜里,有那么一只山猫,竟敢大胆地跑到他们营地周围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