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隐情(5)
时间:2023-06-0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盛可以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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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得么子菜。都还好呐?”春生还是坐着,拍拍黄狗,笑,皱纹在眼角开花。牙齿还是很白。嘴角两边有细细的酒窝。
“差不多。你蛮辛苦啵?比旧年子老些哒。”“崽都差十几岁哒,我何解不老喽。”春生答是笑着答,心里还是有些不对劲。别人说她老也许无所谓,眼前这个男人说,就大不一样了。
“你莫发气,你晓得我不爱做乖面子讲漂亮话。”“发么子气,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妹子。”春生是随口说的,说完就后悔。她不是故意要提从前的事情。
“没是的喽,都快二十年了。时间过得真的快啊。”这个男人叹了口气,脑子里闪现十七八岁的春生,又想起难产死去的妻子,摇了摇头,有点沧桑。无聊地望了望天空,他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好久没看见赵场长哒,没么子事吧?”
“没得么子事。孙正修,你是不是听别见个讲哒么子?”“听是听哒一点,外面乱讲的,你莫信咯多。”孙正修言不由衷,明显是在安慰春生。
“我晓得。我摘菜去。”春生站起来,飞快地提起空篮子走到那片辣椒地里,弯下腰,眼泪滴答滴答往菜叶上掉,叶子承受不住,将眼泪颤颤微微地抖落,消失在菜地里。秋辣椒也没有几个了,她胡乱地摘了辣椒叶子往篮子里扔。她听到身后孙正修在说“注意下身体”,然后唤了黄狗,离开了菜地。等孙正修走远,春生终于软坐在菜地里失声痛哭。
原来听人说赵建国跟邻队一个寡妇搞过,自己死活不信,赵建国不是那样的人呐!再说吧,赵建国不喜欢女人高大,怎么可能搞这个一米七的寡妇呢?村里又传闻哪家的儿子长得像赵建国,暗示赵建国到处下种,分明是妒忌她春生找了个好老倌,赵建国各方面都让人眼红而已。可今天赵建国这一身的毒斑,自己去哪里给他找一个合情合理地解释啊?她取下头上的围巾抹着鼻涕眼泪,玫瑰色的鲜艳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说她头痛,想要条围巾扎头,赵建国就在城里带了这条围巾给她,他怎么还会对别的女人好呢?那个叫胡丽满的女人,何解随便同别的男人睡觉?
哭完了,春生用手指头掠了掠头发,抓着围巾擦了擦脸,重新盘在头上。然后蹲在地里,拨掉几株枯死的辣椒树,清理围着菜苗生长的一些杂草,给裸露的菜根填土。只要男人骂了她,或是为别的事情生了气,她就跑到菜地里狠命地劳作。她不太好反抗,她的心永远是一块衰弱的海绵,无声地吸纳与消融那些痛苦与忧伤。她爱这土地,爱这些亲手种植的菜苗,在与土地相亲的过程中,她获得慰藉,心情渐渐平静,于是她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
一只老乌鸦怪叫着落在离春生十米外的地方。它全身乌黑,眼睛骨碌滚动,眼珠子翻动一线浅白,显得很狡猾。乌鸦是不吉祥的东西,春生挥手哄赶,它偏了偏头,怪叫着往村里的树林里飞去,落在春生家门前那棵老梧桐上。
天黯了些。风急了些。埋头修整菜园的春生,在空旷的野外显得那样渺小。忽听得有人呼唤,“妈妈,妈妈——”,春生直起腰,看到三个儿子边喊边向她奔跑过来。他们在田埂上排成一行,由大到小,由高到矮,赵四胸前的红领巾一飘一飘,赵三的书包在屁股后啪搭啪搭,赵二摔了一跤,春生便拖着长调喊:“崽哎,跑咯快做么子罗,慢些走喽——”儿子给春生注入精神力量,春生眯缝着眼,无比爱怜与宽慰地笑。渐渐地她发现有些不对路,赵三和赵四好像在哭,赵二焦急地皱着眉头,神情异常沉重。
“妈妈……爸爸发高烧哒……快点回去喽——”还没到菜地,十三岁的赵二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春生喊,面容极像母亲。
“妈妈,爸爸总哒喊你……喊你的名号!”赵三和赵四齐声嚎啕大哭,把脸哭得脸乱七八糟。
“天啊!”春生脑子里轰地炸开了黄蜂窝,“那只倒霉的乌鸦!”她恐惧了。她撂下手头的活飞奔上田,竹篮子被踢得她老远。她奔跑的姿势非常难看,跨步很小,双手拘谨地、小幅度地甩动;她踩过刚刚整好的菜地,培了土的菜苗被深深地踩入泥土,一只鞋子脱落在泥土里,头巾也掉了,风把它卷起,跌落,飘飞,然后就看不见啦。
放学的孩子们叽叽喳喳,耍耍停停。有的折断别人家篱笆上的枝条,捏在手里胡乱地抽打;有的把用枝丫和橡皮筋做的弹弓枪对准树上的麻雀,“叭——”,弹出去的小石头惊得群鸟乱飞。各家房顶都升起了炊烟,青色的炊烟是在燃烧干枯的稻草,待火越烧越旺,青烟便渐渐摇曳成乳白色;冒黑烟的是灶里拨不明亮的湿柴,仿佛能听到被烟呛起来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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