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回答说。
“好啦!老弟,你很快就会有了。”
他说得可准啦。夜里,我被派往城墙缺口处站岗。班长下班一走,我便见一个女人向我走来。我心里知道这一定是卡尔曼,但仍然大喝一声:
“走开,这儿不准通行!”
“别这么横吧。”她边显身露像,边对我说。
“怎么!卡尔曼,原来是你!”
“是的,老乡,废话少说,先谈正事。你想不想挣一块银币?待会儿有人要带一批货打这里过,你就放行好啦。”
“不行,我不能放。这是上级的命令。”
“命令,命令,那天在油灯街,你怎么不想有什么命令?”
“哎哟!”我一听她重提旧情,便激动得迷糊起来了,“为了那事,忘了命令很值得,为了得到私贩子的钱那可不值得了,我不愿意。”
“得啦,你不愿意收钱,你可愿意到上次那个老婆子家里来再吃一顿饭?”
“不,我不干。”我拼命憋着股劲,几乎把自己弄得透不过气来。
“好呀,你既然这么刁难,我知道该去跟谁打交道。我会约请你的长官上老婆子家。他待人和气,我要他调换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伙子来这里站岗。再见啦,金丝鸟儿,有朝一日你上了绞刑架,我才乐呢。”
我心一软,叫她回来,说只要能得到我所想要的报答,即便是给整个波希米亚民族放行,我也愿意。她发誓第二天就兑现承诺,立即就跑去通知她那一帮等在近处的同伙。卡尔曼替他们望风,只待有巡夜的走近,就击响板为号,其实,根本就无此必要。那伙走私犯一共五个人,其中包括炸鱼贩子帕斯提亚,人人身上都背着英国走私货,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把事情办完了,无需卡尔曼望风。
第二天,我如约去了油灯街。卡尔曼让我等了好一阵子才来,而且满脸不高兴。
“我可不喜欢要我磕头作揖的人。”她对我说,“你第一次帮了我一个大忙,但你当时并不知道会有报酬。昨天,你却跟我讨价还价了。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还会到这里来,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得啦,给你一块银币作报酬,你走人吧!”
我几乎把银币扔在她脸上,我拼命克制自己,才没有动手狠揍她一顿。我俩大吵了个把钟头,我气急败坏,愤然离去,在城里乱逛了一阵,东闯西突,就像疯了一样,最后,跑进了教堂,跪在幽暗的一角,泪如泉涌,大哭起来,这时,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对我说话:
“龙掉眼泪了!我正好取来制媚药哩!”
我抬头一看,卡尔曼正站在我跟前。
“喂,老乡,还在恨我吗?”她对我说,“不论怎么样,我倒真是爱上了你,刚才你一走,我就六神无主了。你瞧,现在是我来问你愿不愿意上油灯街去。”
于是,我俩就这么和解了,但是,卡尔曼的脾气反复无常,像我们家乡的天气,一时阳光灿烂,一时山雨欲来。她答应我再上老婆子家幽会一次,但临时爽约未到。老婆子明确告诉我,她是为了埃及的事到红土国去了。
凭经验,我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到处去找卡尔曼,凡是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去了,尤其是油灯街,一天要去好多趟。我不时请老婆子喝几杯茴香酒,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一天晚上,我正在老婆子家,不料卡尔曼进来了,带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是我们团里的一个中尉。
“你快走吧。”她用巴斯克语对我说。
我待在那儿发愣,满脸都是怒火。
“你在这儿干什么?”中尉对我说,“你快滚,从这儿滚出去!”
我寸步难移,仿佛得了瘫痪症。那军官见我不走,甚至没有脱帽敬礼,勃然大怒,便揪住我的衣领,狠狠摇晃我。我不知道说了什么冒犯了他,他竟拔出剑来,我不甘示弱,也持剑相抗。老婆子拽了我胳膊一下,军官便一剑刺中了我的脑门,落下的伤痕至今犹在。我往后一退,胳膊一甩,将老婆子摔个仰面朝天。中尉追了上来,我用剑对准他的身体刺过去,戮了个通透。卡尔曼赶紧灭了灯,用波希米亚话叫老婆子快溜。我也逃到街上,不辨方向,拔腿就跑,只是觉得背后老有人跟着。等我定了定神,才发现卡尔曼始终没有离开我。
“金丝鸟大傻瓜!”她对我说,“你只会闯祸,我早就警告过你,你会害得自己倒大霉的。不过,你满可以放心,跟一个罗马的佛兰德女人交上了朋友,你凡事都可逢凶化吉。你先用这块手巾把头包起来,再把你的皮带扔掉,就在这条巷子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完就不见了,很快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件带条格的斗篷,她要我脱下制服,把斗篷套在衬衣上。这么一打扮,再加上头上那条扎伤口的手巾,我就活像一个到塞维利亚来贩卖楚法糖浆的华朗西亚乡巴佬。她带我走进小巷深处的一所房子,其外观跟老婆子住的那所很相像。她和另一个波希米亚女人替我清洗了伤口,进行了包扎,医技比军营里大夫还高明,她又给我喝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把我安置在一条褥子上,我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