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伊加里小姐芳龄十八,身材苗条婀娜,与未婚夫的魁梧强壮、骨架粗大恰成对照。她不仅长得美貌,且柔媚迷人,谈吐应对亦自然大方,深得我的欣赏,而她的娇柔之中又略带狡黠,则使我不禁联想到主人所发掘的那尊维纳斯雕像。我内心里对两者稍作比较,觉得我们之所以不得不承认维纳斯雕像更胜一筹,其原因很大一部分或许就在于那尊雕像有一种母老虎似的表情。因为力,即使是邪恶情欲中的力,往往也能引起我们的惊讶之情与不由自主的赞美。
“多么可惜呀,”我在离开普伊加里时这样想道,“这么一个可意的美人儿,偏偏生在这富贵之家,她丰厚的嫁妆就成为了追求者垂涎三尺的目标,而这个追求者根本就配不上她。”在回伊尔城的路上,我不知对德·佩莱赫拉德夫人说些什么是好,只觉得应该说那么几句,于是,我高声说道:
“怎么,夫人,你们居然选了一个星期五举行婚礼,我们巴黎人比你们讲迷信,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日子娶亲。”
“我的上帝!别提这事了。”夫人对我说,“如果由我来做主,我肯定会选另一个日子,但佩莱赫拉德执意如此,我只好依他。这事弄得我心神不宁。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呢?这种迷信肯定有它的道理,否则,为什么大家都忌讳星期五呢?”
对此,德·佩莱赫拉德先生却高声嚷嚷道:
“星期五!那是维纳斯的日子,正是喜结良缘的吉日!我亲爱的同行,您瞧,我心里只有我的维纳斯。我以人格担保,正是因为她,我才选择了星期五。如果您同意的话,明天,在举行婚礼之前,咱们为她举行一个小规模的祭祀,拿两只野鸽作祭品,另外,如果还能在什么地方弄到一些香火的话……”
“呸!佩莱赫拉德!”他的妻子怒气冲冲打断了他的话,“给一个神像上香火,简直就岂有此理,附近的邻里乡亲会怎么说我们呢?”
佩莱赫拉德先生在兴头上说得更起劲:“至少,得让我在维纳斯雕像的头上戴一顶用玫瑰与百合编制的花冠吧!”说着,他引证了一句拉丁文的诗:
大把大把地撒百合花吧
然后,又有针对性地发表时评,说:
“先生,您看,宪章只是一纸空文,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信仰自由。”
第二天,婚庆活动按计划是这么安排的:上午十点整,大家准备停当,衣着整齐,吃了巧克力之后,乘马车去到普伊加里。婚姻注册手续在乡政府办理完毕,宗教仪式则在别墅的小教堂举行。接着是午宴。午宴之后,大家自由活动直到七点。然后,回到伊尔城佩莱赫拉德先生的府第,两个家庭的成员欢聚在一起共进晚餐,以后的活动,均顺其自然,因为不能跳舞,大家自然就尽可能要在餐桌上多享用享用。
这一天,早从八点钟开始,我便坐在维纳斯雕像的面前,手里拿着铅笔,将雕像的头部反复临描了不下二十次,但始终抓不住她的表情。德·佩莱赫拉德先生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给我出主意,还不断给我讲解腓尼基字源学的知识,接着,他又在维纳斯雕像的基座上放上几朵孟加拉玫瑰,并像在悲喜剧中那样用夸张的声调,祈求美神保佑那一对即将住在他家里的新人。九点钟左右,德·佩莱拉德先生回屋穿衣打扮。这时,阿尔封斯出现了,他穿着一套俏身的全新礼服,戴着白手套,踏着漆皮鞋,礼服上有雕花扣子,扣眼上插着一朵玫瑰花。
他俯身看着我的画,问我:
“您能给内人画一张肖像画吗?她也很漂亮呀!”
这时,在上文我曾提及的那个网球场上正开始进行一场球赛,它立即吸引了阿尔封斯的注意。我也因为画累了,而且也因画不出那张有点邪恶的脸而感到泄气,于是,我放下画笔也去看球,参加球赛一方是前一天来到本地的几个西班牙骡夫,来自阿拉贡省与纳瓦罗省,几乎个个身手不凡。因此,伊尔城一方的球员,尽管有阿尔封斯在场打气且指导有方,但还是很快就被对方那几名好手打败。法国观众对此不胜惊愕。阿尔封斯先生看了看表,才九点半钟。他的母亲还没有梳妆打扮完毕。他便不再犹豫。立即脱下礼服,要了一件运动衣,入场向西班牙人挑战。我微笑地看着他这么做,心里不无惊讶。
“必须维护国家的荣誉。”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