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宽觉得自己像个怪物,这让他苦恼,但是没有让他停酒。喝酒的理由千千万万,不喝酒的理由都不堪一击。跟同学闹矛盾了;跟女朋友吵架了;大学毕业了;工作太累了;又跟女朋友吵架了;跟女朋友分手了……阿宽在经理的规劝和训斥下尝试过停酒。为了不影响工作,他用雪碧代替,只在假期里喝酒。后来他连雪碧也放弃了,原因是工作压力太大。2007年,阿宽二十三岁,每天晚上把自己关在在公司宿舍里,听着歌,喝得烂醉如泥。
自己的月薪加上母亲依旧定期供应的零用钱,阿宽每个月有将近两千元钱可以自由支配。这些钱大都用于买醉。有时他一觉醒来,在房间里数出20多个空酒瓶,才知道昨晚自己喝了多少。为了节约成本,阿宽把啤酒换成白酒。如此,每天晚上他只要花七块钱就可以成功把自己灌醉。
与酒量同时增长的是他脾气的火爆程度。不知不觉阿宽已经成了有两年工作经历的老员工,新人依赖他,但他对他们几乎毫无耐心。对老同事也是如此,他无法容忍别人犯的任何过错,为此被调了几个部门。公司曾经非常看好阿宽,他们明确地告诉他,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将会被升为店长。阿宽没有放在心上,喝酒才是最重要的。
他依旧每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如果第二天起不来,他就随便编个借口请假。阿宽说谎日渐频繁,自己都记不住哪句是真话。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因为起不来床而无故旷工和无故失踪的次数和频率让公司忍无可忍。阿宽25岁生日前几个月,公司告知,他们决定解除他的劳务合同。
他收拾东西时在柜子里发现一个酒瓶,里面残留着他不知何年何月喝剩的几口白酒。他拧开盖子,喝着酒走出了公司。
阿宽很高兴,他终于可以全职喝酒啦。
四
对于公司踌躇满志地准备进军的欧洲市场,刘萍并不看好。她认为“如果要对接上欧洲标准,产品的成本必须大幅度提升,那么老板所期待的利润空间就不存在了”。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老板陈述这条简单的理由。
这是她未能说出口的缺陷之一。她已经停酒四年,逐渐学会如何与她曾经看为“权威符号”的人交流。从小到大,父亲总是毫不留情地指责她犯的所有错误,责打是泄恨式的,丝毫不近人情。对父亲的恐惧和怨恨延伸到了老师、老板、警察、政府……这些对刘萍来说都是无法交流的权威符号。
她借口需要阅读大量的资料并需要调整工作时间以对接欧洲时间。她每天晚6个小时到办公室,等所有人都下班后,她一边喝酒一边看资料到后半夜。她要开拓一个不可能的市场,压力无处排遣。
但是酒后的世界没有任何压力。“当你很疲惫时,能感觉到全身同时一下子就特别地放松,头脑里那些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世界一下子开阔了,眼前的问题也不是问题了,我是那个英雄,是宇宙的中心。”
至于欧洲市场,从公司的角度看,工作开展得实在太慢,最终他们决定辞退这个效率低下的高级人才。刘萍失业了。
离职后刘萍的忧虑不断增加,关于生活、未来和酒精依赖。
她陆陆续续换了几个工作。跟朋友合伙做过生意,当过两年独立翻译,在一家涉外酒店工作过,最后又去了一家刚起步的私企。每当找到一份新工作,到了一个新环境,刘萍都下决心要开始新生活,但都失败了。
现在困住她的不只是那个她依然说不出来的缺陷,还有酒瘾。
即使在涉外酒店工作,她也会在上班之前喝两罐啤酒,换衣服时躲在更衣室里又喝两罐,没有酒她无法镇定地面对客人。酒是维持身体平衡的必需品,放假或失业时则成了生活的全部。刘萍在家里不分昼夜地喝酒,控制不住地喝到昏迷,等到酒精消退后,再把自己灌倒。
五
阿宽在失业后四个月里几乎不停地喝酒。
酒精模糊了虚幻和现实的界限。他曾无意中在交友网站上看到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使命感,他要找到这个女孩子,把她救出来,娶回家,用一生呵护她。他甚至发誓,此生非她不娶。但其实他毫无行动力。他生活在一堆酒瓶子中间,蓬头垢面,几个月没换的衣服上沾满酒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