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3)

    枯燥的冬天，伏在前方，思维严谨地密谋着一场残酷的征伐。

    秋水预感到了，隐蔽在溪石间；日头预感到了，每一缕阳光都扣留三分；虫鸣预感到了，蛰伏进泥土，暗蓄内力……

    悲壮的古枫，点燃了一盏盏灯火，为万物准备光明，去跋涉漫漫长途。

    目光和拳头，暗自握紧秋实的力量，一眼在回眸，一眼在眺望，不动声色地问鼎寒冬。

    19.立冬

    落叶是冬天的脚印子，纷纷铺满大地，却被风声读得一片凌乱。

    寒意沾满一身灰色，日夜涨潮，淹没水田的心情。

    淡定的水田不再淡定，板起一脸的冰层，拒绝所有的交谈。冲天睁大企望的眸子，日夜失眠。

    那轮日头，是所有事物的慰藉和念想，是万物行走寂寞长冬中的最鲜艳的希望，正浑浑黄黄地挂在天空，挂在心里，一路为心情取暖。

    20.小雪

    拐角处的心思，被冬天的雪花请柬扰乱。起承转合的细节，在冷风里慌了手脚。

    为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棉衣的这批禁卫军，已经从箱底出兵，护卫一颗颗鲜活的心思，向宴会出发。

    墨绿竹子，是心思的长戈巨矛，被大地举着，被思绪举着，将冬天雪野的苍茫刺伤。

    21.大雪

    大雪挥师南下，演绎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飞翔的喧嚣，早已丢盔弃甲。宁静之水，漫过山岗和心域。

    一批软弱，枯死在石缝和山巅，被风的马蹄踢过来，又踢过去，所有的梦想在马蹄声里枯萎。

    一批关于来年温暖的话题，却躲在泥土里悄然发芽。尽管寒雪的军队，重重叠叠地站满了大地，但威严的境界里，却散发着冷峻的至善。而懂得这一切的，是泥土的心。

    22.冬至

    白昼被寒冷压缩到了极限，一生的忍耐，歇在雪花上，静默得透不过气来。

    雪地上，瘦瘦的栅栏是一排冷硬的排骨，虽然挡不住院子外的寒，却树立着家园的意象。

    火炉就端坐在屋子里，开着跳跃的红色梅花，每一朵梅花的光芒，已经烫伤了疲惫和烦恼。酒的热烘烘的话题，在梅花旁袅袅，利用炊烟的天线，将村庄五谷丰登的信息，一缕一缕地播放。

    23.小寒

    西风牵来千军万马的雪，冻僵了斑斓的浮躁。清澈见底的寒，沦陷了温暖，沦陷了绿色的梦幻。一群树木，是大地举起的裸裸手臂，与最后的叶子，庄严作别。

    凄楚与悲壮，凝结成一根根的冰柱儿，忠厚老实地记录着寒冬这个湖泊的深度。

    是谁干咳一声，咳出太阳，咳出一枚红气泡，浮在寒冬的湖面上，漾动着一枚永恒的念想。

    24.大寒

    西风的马蹄，沦陷了万物的喧嚣，一层洁白的寒，冻结了绿色生命的张扬。遒劲的根卧在泥土深处，痉挛地蛰伏所有的锋芒。

    蓝色炊烟将篆字写在高空，成为大寒的手谕，读不懂的是瑟缩的意志，能读透的是泥土里一枚麦粒的颤抖。

    大寒，寒的端点，与大暑遥相对望。立春的眼睛，却在大寒的卧榻一侧悄悄窥视。

    否极泰来的哲学，已经在大寒的背后蠢蠢欲动。

    原载2015年第2期《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