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到波斯尼亚去。……我们自己也不大清楚。”
“这不行!”茨威布希陪着笑脸说。……可是军官们不理睬茨威布希。他们把笑吟吟的伊尔卡拉到一旁去,开始说服她,对她提出保证。……有个军官托起她的下巴。
茨威布希相信伊尔卡不会同意,就站在一旁,陪着笑脸。
伊尔卡不会同意的!在这以前,凡是这一类的建议,她素来一口回绝。她是个重道德的姑娘。可是临到伊尔卡发出清脆的大笑声,走进头等客车的车厢,他大吃一惊,简直吓坏了。
她走进车厢,在窗口对她父亲点一下头。……她父亲就跑到她的窗前去。
“我去了,爸爸!”她说。“你上车吧。……”“你疯了!”脸色苍白的茨威布希说,迟疑不决,没有走进豪华的车厢。
“上来吧!”军官们对他说。
他一面鞠躬,一面发窘,走进车厢,开始劝阻伊尔卡。可是固执的姑娘横下心了。
“我想弄到一百万!”她对他低声说。“要是我弄不到一百万,我宁可死。”
“你这个疯子,一百万没拿到,名誉倒先坏了!你会坏掉名誉的!这种事不道德!……”“你不用害怕,茨威布希爸爸。那些男人在我这儿除了听到音乐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我打定主意了。”
列车已经开动,可是老人仍然在劝她,求她,央告她。他甚至哭了一常“这就没意思了,爸爸!”她说着,走到军官们那边去。
她父亲脸色惨白,头上冒汗,手指和嘴唇发抖,远远地躲到车厢角落里,闭上眼睛,祷告上帝。伊尔卡兴高采烈,听军官们讲些俗不可耐的话,他认不出她就是温柔而且常常哭泣的伊尔卡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这些蠢丫头真是难于理解,象谜一样!
伊尔卡给领到车厢的一个单间里。他们给她和她父亲叫来丰盛的早餐,然而他们一口也没吃。列车在最近的城市停留两小时,一个军官坐上马车到城里商店去,给伊尔卡买来新的连衣裙、手镯、鞋。……“为我们军团的女儿干杯!”军官们看到她穿着新装从单间里走出来,就齐声喊道。“好哇!”
军官们喝酒,要伊尔卡唱歌。她唱起来,一直唱到军团抵达边境。……这是走进新天地的一步,愚蠢的伊尔卡希望由此得到一 百万。这一步成功了。等到一个月后伊尔卡跟茨威布希一块儿从军团里逃出来,她身上穿的已经是一件花掉军官们一千五百法郎的连衣裙了。她跑进头等客车的车厢里,同五个年轻的姑娘、一个生着很大的鹰钩鼻的老太婆、一个有大块秃顶的日耳曼胖子待在一起。在路上,日耳曼人常拿出名片来送人,上面写着:“尤西弗·凯尔泰尔,的里雅斯特①乐队和匈牙利合唱队的班主”。生着鹰钩鼻的老太婆是他的合伙经营者。
【注释】
①意大利的一个港口名。
七
固执的姑娘又逃跑过一次,而这“次”是最后一次。
那是四月里一个暖和的夜晚。……十二点钟早已敲过,可是布兰沙尔太太的夏季剧场里,节目还没结束。……魔术师丘莉小姐在舞台上变戏法。……她从女人的半高腰皮靴里放出一群鸽子,随后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又拉出一件女人的很大的连衣裙。……她把连衣裙往地下一放,又往上一提,底下就钻出个小男孩来,穿着美菲斯托费尔①的服装。戏法都是老一套,不过作为“助兴节目”倒还可以看看。布兰沙尔太太的剧场所以表演节目,也不过是要使这家饭店保持剧院的名称而已。客人们多半在吃菜喝酒而不大看舞台。柱子后边和包厢里面都摆着小桌子。头一排客人背对舞台坐着,因为他们正举起长柄眼镜打量坐满整个第二排的妓女。所有的客人大半在走动而不是坐在位子上。
……他们过于活跃,任凭别人怎样低声地嘘,也还是不能使他们哪怕安静一秒钟。……他们从池座走进饭店的大厅,从大厅走进花园里。……布兰沙尔太太保留舞台,还为了让客人们看一看“新人”。丘莉小姐演完魔术后,就该由“新人”唱歌。客人们等着魔术完场,已经各自占好座位。他们心情兴奋,由于无事可做而向女魔术师鼓掌。肥胖的布兰沙尔太太本人也坐在包厢里,面带笑容,手里摆弄着花束。她对那些在她身旁转来转去的“某些观众”口口声声说,他们所等待的“新人”简直美妙无比。……她的胖丈夫坐在她的vis -à -vis看报,这时候就微微笑着,赞同地点头。
“哦,是啊!”他喃喃地说。“我们办这个合唱队花那么多钱,可不是白花的!要听,真有可听的;要看呢,也真有可看的。……”“您听我说,”一个身体结实、头发花白的老爷对肥胖的布兰沙尔太太说,“为什么今天您的戏报里没有匈牙利歌曲呢?”
肥胖的布兰沙尔太太风骚地举起一根表示疑问的手指头,摇了遥“我知道,子爵,为什么您这样想听匈牙利歌曲,”她说。
“您想看的那个人儿今天病了,不能唱了。……”“可怜啊!”子爵叹道。“伊尔卡小姐得了什么病?”
布兰沙尔太太耸了耸肩膀。
“我不知道。……不过,我的伊尔卡多么漂亮!今天傍晚向我问起她的人,您已经是第一百个了。她病了,子爵!疾病就连对美人儿也不肯放过哟。……”“我们的匈牙利美人害的是极高尚的病!”一个穿着龙骑兵军服的青年人也站在包厢里,说道。“昨天她对小丑奥玛连先生说,她害的是思乡玻嘿!您快看啊,谢齐子爵!多么……多么……多么漂亮啊!”
龙骑兵对谢齐子爵指着舞台,这时候“新人”合唱队登台表演了。谢齐看了一忽儿,把眼睛从舞台上移开,又跟布兰沙尔太太讲起伊尔卡来了。……“她开玩笑!”过一刻钟他对她小声说。“她真荒唐!您知道她为那一瞬间的爱情要每人出多少钱?您知道吗?十万法郎!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