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把这个东西交到俱乐部管理处去,”她说着,把圆形饰章交给伊尔卡。“我们的事情光是卖彩票。……”伯爵夫人嫣然一笑,补充一句:“对不起,我没有工夫!”
伯爵夫人的笑容和冷静倒使得伊尔卡窘住了。她不习惯于这类交锋,心慌意乱,就从桌旁走开。她懊恼而羞愧,站在伯爵夫人桌旁的人发现她的窘相,就互相看一眼,微微一
笑。这种不理解的笑容刺痛伊尔卡的心。
“请让我走过去,”她对那些青年人说,他们象一堵墙似的站在她面前,好奇地瞧着她。
青年人不知什么缘故突然笑起来。她身后也传来同样的笑声。伊尔卡回头一看,瞧见同样是一群青年人。
“请让我走过去,”伊尔卡又说一遍。
笑声又响起来,接着一个很大的啤酒瓶木塞打在伊尔卡的粉红色额头上。另一个瓶塞打在她肩膀上。……“哈哈!……乌啦!冯·扎依尼茨男爵夫人,革掉爵衔的骗子的老婆!”有人喊道,随后传来嘘声。……第三个和第四个瓶塞合在一起,打在她脸上。她受尽委屈和凌辱,差点昏厥过去。她看一下伯爵夫人,觉得伯爵夫人好象在笑。……伊尔卡目光模糊了。她那昏眩的头沉甸甸地低垂下去。
“阿尔土尔!”她叫道。
没有人回答这声召唤。革掉爵衔的男爵离这儿很远。他喝醉酒,在离布拉乌赫尔小屋不远的灌木丛底下躺着,正在梦中见到他的一百万呢。……伯爵夫人走到伊尔卡跟前,搂住她的肩膀,把她从人群中带出去,而遭到侮辱的姑娘,眼睛昏花,却没认出她来。
“放开我!我要打死她!”伊尔卡叫道,然后不省人事了。
等到她醒过来,她却看见自己待在蒙着紫红色丝绒的小房间里。她躺在长沙发上。她身旁坐着一个姑娘,手里拿着小瓶。……“我们是在哪儿?”伊尔卡问。
“在俱乐部里,太太,”姑娘回答说。
玛祖卡舞曲的声音传到伊尔卡耳朵里,证实了姑娘的话。
伊尔卡抬起沉甸甸的头,略微想一下,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
“请您给我拿一小杯莱茵葡萄酒来,”她对姑娘说。
姑娘走出去。伊尔卡赶快从衣袋里取出钱夹来。伊尔卡从钱夹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瓶子,里面装着吗啡。不久以前她就是用这吗啡款待老头子鲁甫烈尔的!现在她却要用它来款待自己了,因为那些人对她的侮辱伤透了她的心。……她把小瓶里所有的吗啡统统吞下去。伊尔卡一面等候长眠,一面斜靠在丝绒枕头上,开始思索。……她并不留恋这种没有光彩的生活。她丢下茨威布希爸爸却觉得难过:只剩下他孤身一个人了!对阿尔土尔,她倒不留恋,他爱酒胜过爱他年轻的妻子。
“您觉得怎么样?”她听见一个清脆的嗓音说。
伯爵夫人,她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走进房间里来,弯下腰凑近她。……伊尔卡看见面前出现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和两块脸颊上的红晕。
“奥玛连先生!”她看见伯爵夫人左脸上隐约有一条红色印痕,就小声说。
“那些欺负过您的人会受到惩罚的,”伯爵夫人说。“他们是由彼尔采尔雇来的,他痛恨阿尔土尔。……我会惩罚彼尔采尔这个坏蛋。……我有力量。……您还生我的气吗?”
伊尔卡把脸扭到一边去。
“你还在生气吧,伊尔卡?得了,……你原谅我吧。……我不对。……我侮辱过你父亲和你。……我后悔了,请你原谅。”
伊尔卡感到伯爵夫人在她头上吻了一下。
“我找了你很久。……自从那个不幸的日子我遇到你的目光以后,我就日夜不得安宁。……在梦里,你那对眼睛火一 般地烧着我。……”伊尔卡忽然哭起来。
“我就要死了,”她小声说着,在她那忏悔的仇敌的温柔语声中昏昏睡去。
“请你原谅我,伊尔卡,就象我也原谅你一样。……”伊尔卡伸出手去,碰到伯爵夫人的脖子。……伯爵夫人就低下头去凑近她,吻她的嘴。
“我就要死了,”伊尔卡小声说。“我吃了吗……吗啡。……在地毯上。……”伯爵夫人弯下身子,在地毯上看见小瓶子。她心里全明白了。过了一分钟,她在俱乐部里找到医师,把他带到伊尔卡跟前来。医师只能根据小瓶子确定她服了毒,可是要把沉睡的伊尔卡救活过来,他却办不到了。……记者奥玛连先生从匈牙利回到巴黎,恰好赶上那些人为争夺伊尔卡而抓阄的那个晚上。他在歌女所住的房间里没找到她,只看见鲁甫烈尔在圈椅上沉睡,就跑去找巴赫。巴赫把记者出门期间这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她逃跑了!”记者断定道。第二天他就又到匈牙利去,指望在那儿会得到他工作的报酬。
在匈牙利,他听到他心爱的女人死了。这个死讯无异于残酷的报酬,一下子弄得他病倒在床上。他害了热病,起不了床,搬到戈尔达乌根的树林里去养病,后来他从各方面搜集到种种情况,写成一篇关于美人儿伊尔卡的中篇小说。去年我路过戈尔达乌根的树林,同奥玛连先生相识,读到他的中篇小说。
如今我把它译成俄语,献给我们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