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瘦肉汤端上来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厌恶,但厨子的话又使我信服……再说这时我感到很饿……当我尝了这汤时,应该承认这汤味道确实很鲜美。看来,这样鲜美的汤用那种恶心的方法去做,是不大可能的。
我本想把我从厨房院子里看到的,和去校长办公室的经过,告诉巴罗佐……但是,杰特鲁苔夫人总是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我。我想,她监视我的原因,是为了看看我是否喝瘦肉汤,是否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同桌的伙伴。
后来,在休息和游戏时,杰特鲁苔夫人也还在继续对我进行特别监视。不过,她不能阻止贝契、德布台和米盖罗基对我衷示祝贺。他们说,尽管我年纪最小,却宁愿关禁闭也不告密,这使得他们都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并且同意吸收我加入一个名叫“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秘密组织。
对我的特别监视一直持续到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想大概是由于我的举动和表情,使校长老婆以为我已经忘掉了那件事了。
于是,我把经过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巴罗佐。他考虑问题是非常认真的,他想了一下,②对我说:
校记②:这里应该有逗号。
“我的想法也许是错误的……但是,在我看来,校长审问厨子和伙计这一场戏是故意演给你看的。”
“什么?”
“他们肯定是在做戏。我们可以这样来分析:你看到他们做瘦肉汤后,厨子马上去校长和他老婆那儿报告了。为了维护共同的利益,他们立刻想出了应付的办法:那就是平息这场风波,并在你脑中抹去你所看到的那一景象。于是,他们要厨子一口咬定说是在开玩笑……与此同时,校长老婆就把你从禁闭室里放了出来。听了你的讲述后,她假装很生气,把你带到校长那儿;接着,校长又假装生气地审了厨子和小伙计;厨子则说这些话都是玩笑话……你对这一切都相信了,并象往常那样品尝了‘美味’的瘦肉汤……现在他们认为事情已经平安地过去了。你把这些情况告诉我巴罗佐是对的,因为我比你有经验,并会把这些情况告诉秘密组织……”
为了这件事,休息时,我们秘密组织决定开个会来讨论怎么办……
起床号已经响了,我必须很快把你,我的亲爱的日记藏起来!
我们聚集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秘密组织“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会议开得很成功。
这张画是我在临睡前画的,它画着我们讨论时的严肃情景:我左边是主持会议的巴罗佐,紧挨着他的是马里奥·米盖罗基,我右边的是卡洛·贝契,米盖罗基和贝契当中的是马里奥·德·布台。
大家先为我鼓掌,因为秘密组织成员们在储油室里吸烟的那天,我宁愿关禁闭也没说出他们的名字。后来,他们又为我发现瘦肉汤的秘密再次鼓掌……总之,我被当作一名英雄,为大家所钦佩。
通过讨论,大家的意见逐步得到了统一:为了发现星期五的瘦肉汤是不是用涮盘子的水做的,从明天起,在吃完饭后每个人在盘子里放上点什么东西,使得涮盘子的水变色……
德·布台说:“我们需要一些苯胺③!”【原书注①苯胺:一种化学颜料。】
校记③:原书的注释太模糊,从金山词霸中抄点解释吧:苯胺,一种无色多油有毒的苯衍生物,主要用于有机合成(例如染料、药物、橡胶、化学试剂和炸药)和作溶剂。
卡洛接着说:“这事由我来办,我曾在放化学制品的房间里见过这东西。”
“好极了,那么明天我们就开始干。”
我们握着手分散开时,一个人伸出手来说:“大家为一人!”
另一个就紧握住他的手回答说:“一人为大家!”
我为自己参加这个秘密组织而高兴,但又有些矛盾。我亲爱的日记,我是否能把一切都写在你上面呢?我已经发誓不把秘密告诉任何人……不过,我想对你说是可以的,因为你是我忠实的朋友,我写完后就把你放好,把你锁在我的箱子里。
我装内衣的箱子放在小衣柜里。小衣柜实际上就是个壁橱,在床头的上方。床旁还有一个床头柜。
在寄读学校里,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同样的壁橱,橱门可以锁上。
前天晚上,当其他人都已入睡,为了把日记放回箱子里,我钻进了壁橱。在壁橱里我忽然听见了讲话声。
我觉得非常奇怪,就竖起耳朵听着。没错,声音是从墙那边传来的……我听到好象是杰特鲁苔的讲话声。
这墙一定是非常单薄的。
[NextPage来年2月2日-6日]
2月2日
试验开始了。
在午饭前,卡洛·贝契分给我们每人一个小纸包,包里装的是象沙一样细的苯胺。
正好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吃加调料的鱼和蛤蜊。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在吃剩的盘子里各放上一粒苯胺。由于每人有两个吃剩的盘子,所以今天共有十粒苯胺带进了厨房。
到了晚上,我们又在盛菜的脏盘子上放上一粒苯胺,这样,一天之内就把十五粒颜料送进了厨房那口著名的锅里了。
“你知道,”巴罗佐对我说,“尽管从现在起到星期四,我们一天只放一粒,(因为只有那种盛菜的油腻盘子才沾得住苯胺)那么,还可以把二十五粒苯胺送进厨房。苯胺加起来一共有四十粒,已经足够染红星期五那顿瘦肉汤了……让斯塔尼斯拉奥调查后再说是开玩笑吧!”
“这样我们将喝红色的汤啦!”
“不!情况很可能是:在一个星期内他们都没有注意水的颜色在一天天加深,只有在星期五上午,当他们准备做那著名的汤时才发现。”
“那时候他们将做另外一种汤了!”
“肯定的。他将很快地设法做大米粥……这样,如果星期五不是按惯例做瘦肉汤的话,就说明……过去的瘦肉汤正是用涮盘子的泔水做的。到那时候我们就造反。”
“巴罗佐多能干啊!他能预见到一切,能回答一切问题,总是……”
现在,我的日记,我要把你放回箱子里去了……你知道接着我要干什么吗?我这里有把凿子,是今天休息时,趁前几天来学校做活的泥水匠不在时拿的……我要用这把凿子小心翼翼地在壁橱里面的墙上挖个小洞,看一看前天晚上听到的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我的同伴们都睡着了。我要等熄了灯再钻进壁橱里工作……
2月3日
今天午饭过后,我们秘密组织开了一个会,除了谈其它事外,也讨论了老是吃那倒胃口的大米粥的问题。我们大家一致认为是设法结束吃大米粥的时候了。
马里奥·米盖罗基说:“我的想法是:如果我能想出实现我们计划的办法,我特请我们出色的斯托帕尼当我的助手。”
对我来说,被这些年龄比我大的伙伴们夸奖和信任,我感到十分高兴。因为班上别的同学,他们一般是看不上眼的。
不过,我认为年龄同我一样大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是一个出色的孩子。我俩已成为好朋友。我觉得他忠诚可靠,有资格参加我们的秘密组织。但我还要看一看,再说我不愿因介绍一个叛徒进来而让别人取笑我。
妈妈给我来了信,信中告诉我许多有意思的事。她安慰我说,我在寄读学校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寄读学校真不是人待的,既没有自由,吃得也很差。此外,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从没能使我这个远离家庭的孩子,忘记爸爸和妈妈。
2月4日
新鲜事!
今天晚上,在经过耐心的长时间的劳动后,在不发出响声,没弄醒我熟睡的同伴下,我终于在壁橱里,也就是在我床头凹进去的墙壁上挖了一个小洞。
马上就有了微亮,一束椭圆形的光从墙的那边穿了过来。但这光又好象是被墙那边什么东西挡着似的。
我把凿子伸到了墙那边,觉得那个障碍物是软的。在研究了一番后,我认为它是一幅画,这幅画正好贴在我凿了孔的墙上。
虽然画布挡住了我的视线,却不妨碍我听到那屋里的声音。我听着,尽管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却听出了是杰特鲁苔在讲话。
校长老婆尖尖的语声,我听得还比较清楚:“你永远是一个笨蛋!这些无赖吃得太好了!我同拉宾男爵的农场签了一个买三千公斤土豆的合同……”
杰特鲁苔夫人在跟谁说话呢?我听到的另一个声音肯定是她丈夫的。但是,那带着旧军人严厉神态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能允许杰特鲁苔夫人这样对待他吗?这是不可能的……
土豆的事使我想到墙那边可能有厨子在场,或许她是在同厨子说话吧!
蒂托·巴罗佐听到我把这一情况告诉他后说:“谁知道她在同谁说话!无论如何这是一件次要的事。主要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马上要面临三千公斤土豆,也就是三十个一百公斤或三千个一公斤土豆的问题。看起来,每个学生的胃里要装一百一十五公斤的土豆,而且应当把学校工作人员和厨房人员扣除在外,因为他们享受的是另外一种待遇!……”
今天休息时,秘密组织的成员又聚集在一起开了个会。我讲了在壁橱里挖了一个洞的事。大家拍手鼓掌,认为这个观察哨重要极了,对大家来说很有用处。不过,首先应该弄清楚那间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这件事委托给卡洛·贝契,因为他有个当工程师的叔叔,知道怎样弄清真相。
2月5日
今天上午,在通向绘画教室的走廊里,马里奥·米盖罗基走近我小声地说:“一人为大家!”
“大家为一人!”我回答。
“你到储油室去,房门正开着。在房门背后有一个用毛巾盖着的装满煤油的瓶子。你把它拿到寝室里,藏到你的床底下。马乌里齐奥·德·布台为你担任警戒。如果他喊‘卡尔布尼奥!’,你放下瓶子就跑。”
我照他的命令做了,一切都很顺利。
今天休息时,为了知道我壁橱那边的房间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卡洛·贝契下了很大的功夫。他继续同来学校搞维修的泥水匠们聊天,以便从中发现线索。
米盖罗基对我说:“今天晚上你准备好,当大家睡觉后我们去处理大米……有好戏在后头!”
2月6日
快到起床的时候了,我的日记,我还有许多话要写在你上面。
首先是一个好消息:在一段时间里,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教的学生再不用喝大米粥了!
昨天晚上,当大家都睡着后,我轻轻地起了床,听见寝室的房门吱吱响了好几次,这声音就好象是蛀虫在咬木头似的。这是商定好的暗号,米盖罗基用手抠着门,意思是让我把装满煤油的瓶子拿出来。这件事我一刹那就办好了。
他提着瓶子,拉着我的手,在我耳旁小声地说:“跟着我,挨着墙走……”
干这种冒险的事让人心跳得多厉害啊!在漆黑的走廊里,我们屏住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留意着任何一点微弱的声响……
当我们走到那段非常狭小的走廊里时,只有一扇开着的窗户透出亮来。后来,我们停在一扇小门旁。
“储藏室到了!”米盖罗基小声说,“拿着这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开物理教室的,也能打开这扇门……轻一点……”
我把钥匙慢慢地塞进锁眼里,轻轻地拧着。小门被打开了,我们走了进去。
储藏室对着小门的墙上有一扇小窗子,从窗外透进微弱的光。在这似有若无的微光中,可以看到墙边有一堆装着东西的麻包……
用手一摸,果然是米。这可恨的米使得我们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的学生老是喝粥,天天喝,除了星期五和星期天……
“帮我一下!”米盖罗基轻声说。
我帮他把瓶子提起来。我们非常小心地往一个一个麻袋里倒煤油。
“好!”我的伙伴把瓶子放在地上,朝门口边走边说,“现在这些大米可以煎着吃了!”
我没吭声,因为我看到了无花果干。我除了往口袋里塞满了无花果干后,又往嘴里塞了几块。
我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从原路回去,到寝室门口才分手。
米盖罗基轻声地对我说:“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帮了同伴们的大忙。现在我把钥匙送回物理教室,然后去睡觉……一人为大家!”
“大家为一人!”我们彼此紧握着手。
我轻轻地、轻轻地回到床上。由于这次夜间的冒险行动,激动得难以入睡。
最后我决定到壁橱里去继续我的工作。米盖罗基模仿蛀虫咬木头发出的声音给了我启示,我可以放手在那块挡着我视线的布上钻洞了。
但在钻洞前,先得把墙上的洞抠大一点,我尽量不出声地把一块砖周围的水泥凿松,使砖能够活动,最后终于把它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