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真正的小窗子了。我可以根据需要,非常容易地打开或关上,因为只要把砖拿下来或装上去就行了。
接着,我继续抠我面前的布。我一会儿用手指抠,一会儿小心地用凿子戳,我想:“即便那边屋子里有人听到声音,也会以为是蛀虫在咬木头。我大可放心地干,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我不停地抠,最后抠成了一个洞。这间使得马乌里齐奥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房间,现在是一片漆黑。
我感到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就满意地从壁橱里钻出来,回到了床上。
辛勤的劳动获得了成果。我觉得很愉快……安静地躺在床上,体会着幸福的滋味。我仿佛已经从用汗水和不眠之夜换来的小观察哨里,看到了许多令人惊叹的情景……
看来,今晚他们不会来了。
乌拉!乌拉!
今天终于不喝大米粥了!……我们喝上了非常美味的西红柿汤。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里的二十六个学生都朝着西红柿汤微笑,向它麦示热烈的欢迎……
我们秘密组织成员的脸上,都现出了微笑。但我们的笑容同其他人有着不同的含意,因为我们知道,西红柿汤是怎么得来的。
厨房里的那些人会多么恼火啊!……
杰特鲁苔夫人在餐桌周围转来转去,她那野兽似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东张张、西望望、朝我们投来怀疑的目光。
由于改善了伙食,我和马乌里齐奥都非常得意。回想那天晚上的冒险行动,我们曾是那么冷静地面对危险。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世界上创造光辉业绩的英雄……
秘密组织的同伴们热烈祝贺我和米盖罗基这次冒险的成功,蒂托·巴罗佐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说:“干得好!我们将命名你俩为光荣的突击手……”
接着,马乌里齐奥·德·布台又告诉了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我已经侦察到斯托帕尼通过‘观察哨’发现的那个房间了。这几天泥水匠们正在那儿修地板。它是校长的一个特别活动点,校长和他老婆在这间房里接待亲信。房间右边通校长的办公室,左边是他们的卧室。关于那张妨碍斯托帕尼监视敌人的画,是一幅巨大的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画像。他是这所寄读学校的创始者、杰特鲁苔夫人的叔叔。是他把遗产传给了杰特鲁苔……”
“太好了!”
今天晚上我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壁橱里,从末等包厢里看一场精彩的表演了。
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对我说:“我们也多么想到你的包厢里去看啊!”
[NextPage来年2月7日-8日]
2月7日
昨天晚上,当我的小伙伴们睡着了以后,我爬上了小壁橱,起下砖,打开了我的“小窗户”,把脸贴在小窗户上,也就是我昨天在油画布上抠出的洞眼上。这张油画布画着已故的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教授的肖像。他非常不幸地创建了这所让人憎恶的寄读学校。
开始里面一片漆黑,但不多一会儿里面突然亮了起来。我看见从左边的门里走出了杰特鲁苔夫人,她手里拿着点燃的蜡烛台。斯塔尼斯拉奥跟在她的后面,哀求着:“亲爱的杰特鲁苔,真的,大米里出现煤油是无法解释的……”
校长老婆没说话,继续慢慢地朝右边的门走去。
“在学校里难道有谁敢干这样的事?不管怎样我都要设法搞清这件事……”
这时,杰特鲁苔夫人停住了步子,尖声地朝她丈夫说:“你是什么也发现不了的,因为你是一个大笨蛋!”
说完,她进屋去了。挂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先生肖像的房间又变得一片漆黑。
我从包厢里看到的场面太短了,但却是相当有意思。
因为我看到的情景,使我明白那天晚上她是在骂校长,而不是象我大胆推测的那样在同厨子讲土豆的事……
杰特鲁苔夫人骂的笨蛋正是校长本人!……
今天是重要的一天,是星期五,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焦急地等待着,要看看瘦肉汤是否真的是用涮盘子水做的……
2月8日
昨天晚上,我本来要在日记上写下白天发生的事,可是没时间。我必须到“观察哨”里去监视敌人的动向……还有,从今以后,我要加倍小心,因为他们处处都在监视着我们。我唯一担心的是日记被他们发现……
幸好,日记锁在箱子里,钥匙我藏得很好……还有,他们怀疑的对象是大同学……总之,如果他们强迫我承认的话,我可以把事情说得大家笑疼肚子,就象我现在这样,为了不吵醒我的伙伴们,只好使劲地憋着不笑出声来……
啊,我的日记,有多少事情要告诉你啊!
还是让我按次序,从最有意思的事情,昨天的瘦肉汤说起吧……
象平常一样,十二点整,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全体二十六个学生都坐到了餐桌旁,等待着开饭……这里,我应该用萨尔加利①或者是阿列桑特罗·马佐尼②的笔调,来描写我们秘密组织成员等待着汤上来时的那种焦急心情。【原书注①萨尔加利:意大利作家。②阿列桑特罗·马佐尼:意大利作家。】突然,来啦!……我们都伸着脖子,以好奇的神色注视着瘦肉汤……当汤盛到盘子里时,所有的嘴巴都不约而同发出“哦”的声音。由于惊奇,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汤是红的!……”
在我后面转来转去的杰特鲁苔停下了脚步,笑着说:“明白吗?红的是甜菜,你们没有看见吗?”
事实上,今天的瘦肉汤上漂着许多红油斑,这是可怕而不会说话的证人。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们都明白,这红油斑是厨子罪恶的证据……
“现在该怎么办?”我轻声地问巴罗佐。
“现在应该这样!”他眼中射出了愤怒的目光。
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同学,然后用响亮的声音说:“同学们!大家不要喝这红色的汤……它有毒!”
同学们听了这话后都放下了匙子,非常惊讶地把目光集中到巴罗佐的脸上。
校长老婆的脸涨得比汤还要红。她跑过来抓住巴罗佐的胳膊,尖声地对他吼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汤不是甜菜染红的,而是我放的苯胺染红的!”巴罗佐回答说。
“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秘密组织的主席、勇敢的巴罗佐语气是那样的明确和坚定,以至杰特鲁苔夫人都愣了好几分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她怒气冲冲地威胁巴罗佐:“你!……你!……你!……你疯了吗?……”
“不,我没有疯!”巴罗佐反驳说。“我再说一遍,这汤所以是红色,是因为我在里面放了苯胺;而你将会以种种理由解释这汤怎么变成这可耻的红色!”
巴罗佐以南方人响亮的声调,用这漂亮的语句回敬了校长老婆,使她又不知所措地重复着:“你!你!好哇,你!……”
最后,她推开了巴罗佐的椅子,尖声地叫着:“走,到校长那儿去,你必须把一切都讲清楚!”
她向当差的做了一个手势,让当差的陪他去。
事态的发展来得如此突然,以至巴罗佐从食堂走后,大家仍然呆头呆脑地望着巴罗佐的空位子发愣。
这时,校长老婆命令当差的把红汤撤走;换上了另一种叫巴加拉·列索的菜。饥饿的学生们也顾不得别的,争着吃了。
我却不然,我不象别人那样胃口好,只是勉强吃掉了自己那份。我觉得杰特鲁苔夫人从巴罗佐一开始站起来说汤里有毒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地用尖利的目光盯着我。休息的时候,她也还在继续监视我,使我只能同米盖罗基说上一句话:“怎么办?”
“小心点!我们应该首先听听巴罗佐说些什么。”
但是,巴罗佐一天都没有露面。
晚上吃饭时他来了,但是,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他眼睛通红,情绪低沉,总是避开同学好奇的目光,特别是我们秘密组织伙伴们的目光。
“怎么回事?”我轻声问他。
“不要说话……”
“你怎么了?”
“如果你是我朋友的话,就不要跟我说话。”
他的举动使我迷惑不解;他的声音为什么又是那样的低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着,一时却得不到答案。
昨天晚上,当同伴们刚一睡着,我马上就钻进了壁橱中,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写下白天这些非常重要的事。为了知道敌人的秘密,现在是观察的最好时刻。
结果,我没有白等。
刚钻进我的观察哨,就听见杰特鲁苔夫人的说话声:“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我马上就知道她是在骂她丈夫。于是我把眼睛更贴近这个寄读学校已故创始人的画像。我看见校长和他老婆在房间里面对面地站着。校长老婆两手叉着腰,鼻子几乎变成了绛紫色,一脸凶象;校长面对她站着,长长的躯干挺得笔直,象是一个正准备抵抗进攻的将军。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杰特鲁苔夫人接着骂,“当然全怪你,要是我们还留着那个那不勒斯穷要饭的,那么,他将会毁掉我们的学校!……”
“你安静一下,杰特鲁苔,”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回答说,“你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首先,巴罗佐曾经同他的保护人达成特别的协议,我会从他身上设法找到另外三个同谋者的……”
“协议?哼!收起你那套东西吧!”
“别这么说,杰特鲁苔,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你将看到,巴罗佐再也不会提苯胺的事了。你知道,他并不晓得我们吃特殊的饭的事;我抓住这一点,利用他的弱点,对他讲了一番动听的话,让他好好考虑。他几乎感动了,因为,他应该比别人更感激我们,应该对我们和我们的寄读更有感情。我的这番话使得巴罗佐马上就不安了,他一言不发,象只小鸡一样。在我的压力下,他结结巴巴地说:”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请原谅我……现在我知道我在寄读学校里是没有任何权利的……你可以相信,我将再也不会以任何行动或言语来反对寄读学校了……我向你起誓。‘“
“你这个笨蛋!你就相信他起誓?”
“当然。巴罗佐是个认真的人。我讲起他家庭的情况,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可以担保,我们一点也不用担心他还会出什么事……”
“斯托帕尼呢?他不是这件事的起因吗?瘦肉汤事件不正是他挑起来的吗?”
“斯托帕尼最好还是让他留在这儿,他是另外一回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的话不可能损害我们寄读学校的声誉……”
“什么,你不想惩罚他?”
“不行,亲爱的,如果惩罚他的话,反而会大大地把他激怒的。再说,巴罗佐对我承认说苯胺放在盘子里的事是他一个人干的……”
这时,杰特鲁苔夫人突然发作了,好象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一样。她朝天举起了双臂,开始高声朗诵起来:“哦,神啊!哦,永生的神啊!……你配当寄读学校的校长吗?你就这么傻地相信象巴罗佐这样一个孩子对你说的话吗?你应该关到疯人院去!……你这个世界上少有的白痴!”
校长在这—阵诅咒面前只好认输,他看着杰特鲁苔夫人的眼睛说:“现在行了吧!”
这时,亲爱的日记,我出乎意料地看见了最有意思的,滑稽得让人无法形容的情景。
杰特鲁苔夫人朝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伸出右手,象爪子一样地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骂道:“哼!你想干什么?”
当她咬牙切齿地说这话时,我非常惊讶地看到校长乌黑的头发全都捏在了他老婆的手里。她挥动着假发愤怒地说:“噢,你也想来吓唬我!你,我……”
突然,她扔掉手中的假发,在桌子上抓起一把掸土用的蒲草掸子,追着非常沮丧的秃顶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而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为了躲避他老婆的打,围着桌子直转……
这情景是如此的滑稽,我强忍了半天,最后还是笑出了一小声……
这一声救了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他们俩吃惊地站到画像前,杰特鲁苔夫人的怒气变成了恐惧,喃喃地说:“唉呀!皮埃帕奥罗叔叔显灵了!……”
我悄悄地离开了我的观察哨,让他俩怀着同样恐惧的心情,在该诅咒的寄读学校创始人面前待着吧!
[NextPage来年2月9日-1]
2月9日
今天上午,秘密组织的成员互相只传递着一句话:“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意思是说:休息时开会。
会议开始了。我觉得我们秘密组织的会,从来没有开得象今天这样让人激动。
我象书记一样的宣读报告,我觉得我们就象历史小说中描绘的那样,象在地道中的罗马天主教徒或烧炭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