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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传(19)

时间:2009-05-22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余徐刚 点击:

  通过这件事,妈妈让儿子以后多跟着别人学点社会经验,做人要多长个心眼,免得吃亏。

  恩特儿每隔几天便来海子的住处一次,每回来时总带着些水果之类的送给海子妈妈吃。经过几次交流后,母亲与她之间的关系也近乎多了,他们之间仿佛是一对婆婆与儿媳。

  母亲偷着乐!

  海子去上班后,母亲就偷着给儿子洗衣服。她知道在平时,海子是决不会让她为自己洗衣服的。

  孝顺的海子想尽一切办法让母亲吃好、睡好、生活好。为此,他特地从朋友处借了些钱打理母亲在北京的几十天生活,使母亲开心快乐地过每一天。

  但是,终使母亲担心的还是他的人际交往,她认为自己的儿子社会经验欠缺,又有一点儿自命清高,这样的性格一定不能处理好同领导、同事们之间的关系。

  有一次,海子带母亲去法大的操场上散步,遇到一位政治系的领导,这位领导看到海子领着一位中年妇女散步,估计她是海子的妈妈,就主动向海子先打招呼,海子只是轻声“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地搭理领导的问候。等那位领导走远后,妈妈责怪他要虚心地和领导处理好关系,不要目中无人!

  海子的回答是:那个人虽然是领导,实际上肚子里的“墨水”并不多,没有必要去和他多讲话。

  母亲发了个小火,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工作怎么能够顺心舒畅!

  海子知道惹妈妈生气了,马上转开话题谈论别的事,但妈妈还是咬着这个问题不放,她想再不好好开导教化儿子,将来吃亏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

  在法大,海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固执。他一般不参加学校和系里组织的会议和活动,这就意味着他只能拿到每个月的基本工资,而奖金等统统扣除,这在法大有着严格的考勤考核工作制度。这些工作制度直接与工资奖金挂钩。

  海子不在乎这些,他自认为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用开会、搞活动的时间来写一些诗的收益比那一点儿钱强百倍。

  海子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正因为如此,在评定海子职称的问题上,领导们一再考虑,还是让他停留在“助教”资格线上。

  他同样没有怨言!

  海子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一切和他对别人的一切!他知道,两种事物之间的作用力是互相的。如果付出,他渴望得到回报,相反,他也不会过多地去奢求。

  母亲临走时,海子瞒着母亲借了三百元钱塞给她,让她回怀宁后买些自己喜欢吃的、穿的、用的东西。

  母亲坚决不收儿子的钱,她知道儿子的生活也很艰苦,他更需要钱!况且儿子又在谈恋爱,花销一定不小。

  她又把三百元钱还给了海子,这回海子怪妈妈了,强拉着母亲收下三百元钱,算是表一表做儿子的孝心。

  望着懂事的儿子,母亲为之感动不已。她收下了儿子的一片心意。

  末了,她叮嘱儿子要好好工作,珍惜自己和恩特儿之间的爱情。

  母亲走过后,海子收到了大弟弟查曙明给他的一封信。已在家休学一年多的弟弟带着人生的一大遗憾———高考失败在家终日闷闷不乐,他不屈于命运对他的安排,决定再次复读,备战高考,查曙明向哥哥提出了复读的想法。

  海子是个读书人,他理解弟弟内心的不甘与郁闷。作为家中的长子,他再一次支持了弟弟的想法,除写了一封感情深挚的信鼓励飘浮不定的弟弟外,还寄去了三百元钱,用于1989年上半年的复读和生活费用。

  因为年近寒假,他又写了封信给他高中时的老师,让老师帮助联系落实复读事宜。

  11月21日,《太阳·弥赛亚》的创作被海子铺开。

  这时的海子,正用他的天梯(诗歌)搭载着年轻的生命向太阳方向走去。他离太阳越来越近。

  青春迎面走来

  成为我和大地

  开天辟地

  世界必然破碎

  青春迎面走来

  世界必然破碎

  天堂欢聚一堂又骤然分开

  齐声欢呼 青春 青春

  青春迎面走来

  成为我和世界

  天地突然获得青春

  这秘密传遍世界,获得世界

  也将世界猛地劈开

  天堂的烈火,长出了人形

  这是青春 依然坐在大火中

  一轮巨斧劈开

  世界碎成千万

  手中突然获得

  曙光是谁的天才

  先是幻象万千

  后是真理唯一

  青春就是真理

  青春就是刀锋

  石头围住天空

  青春降临大地

  如此单纯

  ———引自《太阳·弥赛亚·大合唱:献给曙光女神 献给春的诗》

  海子如此疯狂的写作,也有自己的愿望,那就是他渴望自己的长诗被别人认可。这不仅仅是名誉问题。

  海子最喜欢的一部诗集是《浮士德》(Faust),这部作品气势宏大,空间复杂,它给海子的长诗写作提供了一种经验的借鉴。

  《浮士德》是歌德的代表作,他为此构建了六十年之久,毕生倾注了全身心血。

  黄朗茨·梅林(Franz Mehring)曾高度评价歌德。他认为别的国家固然有伟大的文学家,但歌德对于德国文化好比太阳对于大地!

  海子的捷径似乎走得有点过急!

  骆一禾在《海子生涯》一文中再次诠释了海子的史诗构筑的倾向性。“海子史诗构图的范围内产生过世界最伟大的史诗。如果说这是一个泛亚细亚范围,那么事实是他必须经受众多原始史诗的较量。从希腊和希伯来传统看,产生了结构最严整的体系性神话和史诗,其特点是光明、日神传统的原始力量战胜了更为野蛮、莽撞的黑暗、酒神传统的原始力量。这就是海子择定‘太阳’和‘太阳王’主神殉的原因:他不是沿袭古代太阳神崇拜,更主要的是,他要以‘太阳王’这个火辣辣的形象来笼罩光明与黑暗的力量,使它们同等地呈现,他要建设的史诗结构因此有神魔合一的实质。这不同于体系型主神神话和史诗,涉及到一神教和多神教曾指向的根本问题,这是他移向对印度大诗《摩诃婆罗多》及《罗摩衍那》经验的内在根源。那里,不断繁富的百科全书型史诗形态,提供了不同于体系性史诗、神话型态的可能。然而这和他另一种诗歌理想———把完形的、格式塔式造型赋予潜在精神、深渊本能和内心分裂主题———形成了根本冲突,他因而处于梵高、尼采、荷尔德林式的精神境地:原始力量核心和垂直蒸晒。印度古书里存在着一个可怕的(也可能是美好的)形象:吠陀神。他杂而一,以一个身子为一切又有一切身,互相混同又混乱。这可能是一种解决之道又可能是一种瓦解。———海子的诗歌道路在完成史诗构想———‘我考虑真正的史诗’的情况下,决然走上了一条‘赤道’:从浪漫主义诗人自传和激情的因素直取梵高、尼采、荷尔德林的境地而突入背景诗歌———史诗。冲力的急流不是可以带动动态的规整么?用数学的话说:两点之间的最短距离是直线。在这种情况下,海子用生命的痛苦、浑浊的境界取缔了玄学的、形而上的境界作独自挺进,西川说这是‘冲击极限’。”

  他在循着天梯踏歌,以期到达他的神话王国———天堂。这个天堂有美妙的音乐、有美丽的画面、有善良的人民、有伟大的生存。这些都是人间不能有的理想境界。海子在构建这样的神话。

  天梯上的夜歌

  天堂的夜歌

  夜歌歌唱了我

  弓箭放下

  我画出山坡

  太阳放下弓箭

  夜晚画出山坡

  一群群哑巴

  头戴牢房

  身穿铁条和火

  坐在黑夜山坡

  一群群哑巴

  高唱黑夜之歌

  这是我的夜歌

  这是我的夜歌

  歌唱那些人

  那些黑夜

  那些秘密火柴

  投入天堂之火

  黑夜 年轻而秘密

  像苦难之火

  像苦难的黑色之火

  看不见自己的火焰

  这是我的夜歌

  黑夜抱着谁

  坐在底部

  烧得漆黑

  黑夜抱着谁

  坐在热情中

  坐在灰烬和深渊

  他茫然地望着我

  这是我的夜歌

  ———引自《太阳·弥赛亚·夜歌》

  1989年初,海子故地重游四川,他仿佛要找寻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段美丽风景。

  他的梦留在了四川。

八 生命最后的礼赞

  村庄,在五谷丰盛的村庄,我安顿下来

  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选

  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

  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村庄》

  等到回到查湾村,他已经身无分文。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带些礼物回家。刚一进门就喊着妈妈要饭吃,他饿极了。

  这一次在家,海子发起冲刺,不要命地写诗,仿佛是一个危重的病人在同时间赛跑。

  要不是写作《太阳》,海子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和父母说自己的一部作品集要出版了,可能会赚取一笔稿费,海子讲得很诚恳,好像帮助改变家庭境况的机会已经来了。

  海子确实被物质———这个无情的情人折磨透了。他曾幻想如何能使自己和家里变得富绰起来。单凭他写的诗歌,岂能养家糊口?

  就在前不久,他和几个北大同学聚会,有人建议海子和他们一道“下海”,去海南办报纸。

  海南是经济特区,经济发展迅猛,吸引了全国众多的热血青年,他们在此大显身手,绝大部分知识青年都找到了用武之地,并且混得不错。

  凭文字功底和写作水平,海子完全有能力去报社做一名编辑,当编辑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专长,在这样的一个领域里工作游刃有余。

  另外,昌平孤独的生活已使他不堪忍受,早在两年多前他写的那首有名的《在昌平的孤独》可以佐证他的处境。

  孤独是一只鱼筐

  是鱼筐中的泉水

  放在泉水中

  孤独是泉水中睡着的鹿王

  梦见的猎鹿人

  就是那用鱼筐提水的人

  以及其他的孤独

  是柏木之舟中的两个儿子

  和所有女儿,围着诗经桑麻沅湘木叶

  在爱情中失败

  他们是鱼筐中的火苗

  沉到水底

  拉到岸上还是一只鱼筐

  孤独不可言说

  因为孤独,海子内心的苦无处可诉。他的大脑需要调节,但是囿于环境的局限,海子不进不出,生活处于一种流离状态。

  他曾经和骆一禾提起,能不能叫一禾帮忙把他调到北京城,在《十月》编辑部找到一份编辑工作。

  一禾对此事无能为力,作为海子的好朋友,他不想说出事因来,怕伤及海子脆弱的心。一禾只对他说再等等看,一有机会就马上首先为海子争取。

  西川大学毕业后分至新华社工作,也留在城内。

  包括海子的一些大学同学,他们平时见面聊天的机会少得可怜。

  海子需要交流,即使不写诗歌。人的感情是不能被长时间禁锢的,一旦封闭的时间长了,就像深藏在水底的深水炸弹,不小心就会发生猛烈爆炸。

  当海子欲把法大教师的职务辞掉,和几个朋友去海南办报纸一事认真地和父亲查振全提起时,父亲勃然大怒,拍桌子狠骂他的儿子。

  海子害怕极了,父亲很少这样。

  “好好的一个铁饭碗不要,去海南做什么?流浪?”

  “好不容易把你给培养出来,你却要自己毁掉自己……”

  ......

  海子没有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他吓得双腿直哆嗦,哭了起来,像个受伤的孩子。

  坐在一旁的母亲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悲伤。

  晚饭时,海子只吃了几口,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笔又写了起来。

  母亲推开门,端来一碗面条放在桌边。她试着问儿子到底辞不辞去法大的工作,海子直截了当地回应母亲:“我还当老师就是啦。”

  母亲拿着怀疑的目光瞅了瞅海子。她看儿子并没有在意,就默不作声地走出了房间。

  几天后,母亲问及儿子和那位在电视台工作的女孩关系发展得如何,海子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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