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睡着之后。
我不是画中人,我肯定得睡觉。睡着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即使有一万条虫子在我脑袋旁边爬来爬去,我也毫无所知。
它们就近近地俯在我的脸上,无声地注视着我的睡态,无声地聆听着我打鼾,无声地数着我有多少根睫毛……
我噩梦不断。
我在梦中梦见我做了噩梦,我从梦中的梦里醒来,睡眼惺忪地四下张望,窗外有昏黄的月亮,那是梦中的月亮。
……隔了一天,我给艺文打电话,问那个常青有没有上班。
艺文在电话里惊慌地对我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坏了,那个常青真的不见了! ”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
“你的猜测也许是对的,也许他真的有问题……”说到这里,艺文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小声说:“你一个人多保重吧。”
终于,老婆回来了。
尽管她比我胆子还小,可是有她在,我的心里还是会稳实许多。
她乘坐的火车晚上到。
我开车接她回来的路上,艺文打来了电话,他问我:“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
“他出现了! ”
“谁?”
“常青! ”
“他上班了?”
“没有,他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在哪儿?”
艺文压低声音,颤颤地说:“我说了你别害怕……”
“你说!”
“———他在你家里!”
我一哆嗦,车差点撞到路边的梧桐。我把车停下来,颤颤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的手机上显示的是你家的电话号码!”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迷路了。”
“还有呢?”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断了。”
“哦……”我心乱如麻地挂了电话。
“家里出什么事了?” 老婆问,她察觉出了点什么。
“没什么事。”
说完,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
没有人接。
那天夜里,我和老婆**的时候,开着床头灯。这不符合我们的习惯。
老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没有问。
我十分清醒地**,就像在毫不专注地打磨一件什么东西。终于,结束了,我像完成任务一样翻身下来,警觉地听着四下里的动静。
老婆还不知道内情,我要为她放哨。
她旅途劳顿,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入睡了。可是,她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说:“今天不是星期五吗?”
“是星期五。”
“你怎么不看你的节目?”
“我太累了……”
“噢,那你就赶快睡吧。”
说完,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我感到这个世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孤独地看了看茶几上的那部电话机,它模模糊糊的。在我离开家之后,那个常青曾经用过它。此时,他毫无疑问就在这个房子里,正躲在暗处看着我……
突然,我想撒尿。
这时候,已经过了半夜,我有点胆怯,可我总不能不去,也不可能叫老婆跟我一块去。
终于,我下了地,快步走向卫生间。
我突然停住了脚,傻住了———卫生间的灯柔柔地亮了!
这个灯泡的钨丝烧断了啊!几天来,我一直没有换……可是,现在它莫名其妙地亮了!
我试探着刚刚走进去,门突然关上了。我猛地回过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后的他。
是他!
他还穿着那身保安制服,可是,他的脸却是一张蜘蛛的脸!
那一瞬间,我蓦地想起了媒体上曾经报道过的人面蜘蛛!
蜘蛛的脸被放大之后,竟然是这样的丑陋和怪诞!
那是一张三角形的脸,有很多绿莹莹的眼珠,有的在看我的眼睛,有的在看我的大脑,有的在观望外面的动静,有的在发呆,有的在假寐……
在众多的眼珠中间,有两片毛烘烘的嘴,不停地蠕动着。
狭窄的卫生间里站着我和他,显得有点拥挤,他的脸几乎贴着我的脸,我闻到一股腥臭的气息。
那两片奇形怪状的嘴蠕动着说:“你为什么不找我了?”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怪物,已经不会说话了。
那张三角脸突然扭曲,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我藏了这么多天,一直在等你! 一直在等你! 一直在等你!!!……”
我缓缓摔倒了。
我的脑袋撞伤了,缝了六针。
我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二天上午,我老婆发现她的钥匙不见了,那上面有她单位的钥匙,有家里的钥匙。
这件事一下让我见到了一丝光亮。
当天下午,我就开车去了电视台。
艺文不在。
那个摄像告诉我,他突然辞职了。
我一下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那个常青上过几次镜头?”
她想了想,说:“三次。”
我一下就懵了。
这期间,只要我给她打一个电话,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多简单啊,可是,这世上很多事就是阴错阳差。
接着,我去了电视台的人事部。
从一个工作人员的口中,我又得到了一些重要信息:艺文大约是半年前进入电视台的,听说,他以前是一个挺有名的化妆师。而那个常青就是他介绍到电视台当保安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不详。
最后,我见到了人事部存档的艺文身份证复印件。
他本名叫张艺文,他家的住址我去过,给张艺涓送钱。
(真实度: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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