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对面,白色的羽绒衣陷在桔黄的椅背里,一朵随着车,轻轻晃着的耳坠,一会儿亮在灯处,一会儿暗在夜里。 玻璃外下着的雪,小的象米粒,风吹即去,风吹即来。一个来回就变得丰盈,细细经胳间,有了心思,挣开了花苞,转眼就盛开,一片连一片,一片遮一片,在半空中开,翻转间,就谢了,轮回般,又在半空中开,翻转间,再谢了。过年鞭炮的红纸屑,碎碎的在白雪里飞舞,然后落了,然后湿了,然后贴着青石的街,不再飘泊。 他坐在对面,黑色的棉衣陷在桔黄的椅背里,一支随着车,轻轻晃着的指烟,一会儿暗在灯处,一会儿亮在夜里。 扬声器里的报站声,撕扯着车里的寂静。车停了,门外湿湿的风夹着暖暖的雪灌了进来。 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站在桔黄的手环下,背上背的书包随着车在晃,向左晃动时,就看到她的脸,向右晃动时,就遮住她的脸。 她看着窗时,他看着她。 头微仰着,斜靠着椅背,黑黑的眼里满是满天的飞雪。嘴唇微张微合,无声呓语着什么,发藏在衣领里,几缕乱的,落在耳边,手藏在袖口里,几个指尖,露在外面,拽着胸前衣的扣子。小腿曲着,顶着前座,窄窄的牛仔裹着脚腕,一圈刺绣在裤口挽起,一半露在鞋外,一半遮在鞋里。白色的两只鞋,在座下面一起缠着,悬着。悠然得象窗外那些许飘落在空的雪。 他看着窗时,她看着他。 头微仰着,斜靠着椅背,黑框的眼睛片里满是过往的街灯。嘴唇紧闭着,皱皱的,干得起了皮,零乱的胡茬在苍白的脸上添了些暗影。双臂交叉在怀,更显得单薄,棉衣的领立着,遮着很久没剪的发,膝上放着黑色的背包,肩上的背包带,丢落在臂上,泛白的牛仔,略显得脏,半旧的皮鞋想是没擦过,落满了灰,踩着乱是水渍的车厢。疲惫得象窗外那些许飘落在地的雪。 街边的门面,关了七七八八,偶有一两家,正举着长长的门板,遮着屋里昏黄的灯色。一行树的影,在灯色里细细长长。 街很窄,青石街上,湿漉漉的不见雪。 拐弯时,几根枝条探了过来,枝上的叶,落满了雪,叶和雪间,一滴一滴流转着化了的雪滴,象她颈边摇着的耳坠。 雪水沿着叶的脉,一点一点聚在叶尖,多了,叶往下一坠,一滴雪水划出一线弧度,然后,碎了一地,象他指上落的,燃着的烟灰。 他知道她在注意他,她知道他在注意她。 他转过头,她就会看向窗,她转过头,他就会看向窗。错着看着,错着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