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什么有什么,白二宝的运气不错。广播电视大学招收自学生,跨进大门不用考试,只要在几年内把若干科目结完,就可毕业。白二宝报了名,花了两个月的工资,抱回来半人高的课本。从此家中一切杂活儿都和他永无干系,浦小提忙得昏天黑地,白二宝都视而不见。浦小提一个人拧不动大床单,叫他搭把手,白二宝说:“你没看见我忙着学习呢!”浦小提抹抹头上的汗说:“能不用你我绝不用你,可拧床单这件事,一个人干不成啊。”白二宝不耐烦地说:“滴答着水晾到院里吧。”浦小提说:“天阴着,不拧干了,会馊的。”白二宝说:“真要馊了,你就再洗一遍呗。娶个女人不就是洗衣做饭带孩子嘛!”浦小提说:“那我还挣钱呢,我有一线高温补贴,有夜班费,加上有害气体补助,比你挣的还多呢!”白二宝说:“浦小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如今我是有文化有修养的人了。”说罢,再也不理浦小提。浦小提只有请邻居帮忙拧干单子。邻居问:“当家的不在啊?”浦小提不会说谎,只好回答:“在……”邻居说:“那他不搭把手?”浦小提说:“他读书呢。我不想打扰他。”说着,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自豪神气。
白二宝对浦小提也不是一概不理不睬。每逢考试前后,他就格外哈着浦小提。为什么呢?自学生的学习,除了按时听广播,全靠自己暗中揣摩。没人面对面辅导,犹如盲人摸象。白二宝上学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学生,有老师领着还丢三落四的,自学起来简直两眼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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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看白二宝魂不守舍,浦小提问清缘由说:“你说打算考多少分吧?”白二宝说:“谁还敢提多少分,就一门心思,及格。”浦小提说:“这又有何难呢!”
白二宝嗖地从床上溜到地上,说:“浦小提你一个戴帽初中毕业生,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高级知识分子不是那么容易修成的,你怎能把我的考试说的这般轻巧?!”
浦小提争辩道:“我不敢小看你的学问。只是你若考不及格,只怕还要落到戴帽生这档里。我有一个法子,虽不能保你90分100分,却能让你及格。”
白二宝把哈气吐过来说:“好娘子,快快教我。”
浦小提展展酸痛无比的后腰说:“课本拿来。”
浦小提的绝门功夫就是抓重点。100分无望,但及格绝无问题。如果时间有富裕,她就精加工一遍,分数就会显著提高。这也是当年她和条件极好的宁夕蓝能有一拼的诀窍。现在,为了丈夫能出人头地,她恍然觉得自己如同佘太君,重新拿起书本披挂出征。她把重点记在一张张裁好的小纸条上,放在白二宝枕头边,告诉他那是必须记住的问题。白二宝将信将疑,反正没有其它好法子,只好姑妄听之死马当活马医。
成绩出来了,白二宝不但及格了,分数还相当不错,白二宝为此很得意。浦小提也非常高兴,对白二宝说:“如果是我上学,就好了。”白二宝撇嘴道:“没准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下一次考试来临,他们又唱起了双簧。这一次,浦小提更有经验了,给出的小条子更精炼。公布分数的时候,白二宝的得分惊动了同学们。
考试之前,同学们曾凑钱请了一位老师来辅导,听说此老师和出题的人认识,凡是经他辅导过的学生,及格率特别高。白二宝当然积极踊跃参加,不料上边举行文艺汇演,请不下假来,只得忍痛放弃。闹得自学班里负责收费的年轻女生秦翡一脸的不乐意,说:“白大哥,你不参加,能不能及格不说,单是少了你这一份钱,大伙儿还得替你背着。”
白二宝可不愿在漂亮女生跟前栽面子,说:“这么着吧,课我是肯定听不成了,但这钱我可以交。谁让咱们是同学呢!”
秦翡笑了,说:“还是工人阶级有气魄。”
临考试那天,别人都胸有成竹满脸放光,白二宝心中嘀咕,人家是洋枪洋炮,浦小提的纸条是义和团的大刀片。能行吗?卷子发下来了,同学们忍不住挤眉弄眼地笑,钱真是不白花啊,辅导老师基本上把卷面上的大题一网打尽。谁知风云突变,监考老师突然掏出一个小纸卷,说是刚刚接到考试办通知,卷子上从多少题到多少题全部作废,改成如下的考题……说着就用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地写起来。这一改,让接受辅导的同学山河失色,白二宝反倒凸现英雄本色。
不及格的秦翡跟在白二宝身后,拉他的袖子:“白哥,你有什么诀窍?”白二宝故作不屑地说:“天资聪慧,爹妈给的。你有什么办法?想不及格都难。”秦翡说:“我看你临进考场的时候,还摸着小纸条念念有词的。你那些纸条能不能让我瞻仰瞻仰?”
白二宝说:“可以是可以,你拿什么谢我?”
秦翡长得小巧玲珑,在一家技校当校工,极想早日拿了大专文凭改当秘书,无奈基础差,谁要是能在学业上拉她一把,简直就是观世音。秦翡说:“白哥,我请你喝酒!”
白二宝先是用浦小提的纸条换来了若干次的推杯换盏,酒后的白二宝风流倜傥,把秦翡哄得心花怒放。两人同看一张条子,耳鬓厮磨的,渐渐生情。白二宝以复习功课需要补脑为名,工资不再交给浦小提家用,和秦翡下馆子喝小酒,后来干脆找机会到秦翡宿舍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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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白二宝终于毕业了,浦小提高兴的热泪盈眶。她对白金说:“将来你上了学,要向爸爸学习。”白二宝这几年读书加之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精明了许多,淡然一笑说:“我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下一步要给腿脚整容。”浦小提大惊说:“你瘸着腿的时候,我也没嫌弃过你,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两年你读书花费大,咱家的日子挺苦的,整容是自费,那得要多少钱?”白二宝说:“你跟我上街去。”浦小提说:“上街干什么?要买什么柴米酱醋的,小铺里都有。”白二宝说:“我要找个能照出全身的镜子。”
家中地方太小,要照全景,就得爬到床上去,所以根本就没配备镜子。商场楼梯拐弯迎面处,有一面大镜子。浦小提面色萎黄,眼角已罩上了细密的皱纹。甚至有了丝丝白发,在明亮的灯光下,不屈不挠地从黑发中呲出来,显示着自己的存在。一旁的白二宝,单看上半身,还是很英俊的。白二宝说:“看到了吗?”浦小提说:“看到了。我不怕。”白二宝说:“你不怕,我还怕呢。”浦小提很感动说:“二宝,咱都不怕。人总是要老的,你没看白金一天天大起来了吗?”白二宝说:“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我的腿,如今,我马上就是我家中祖祖辈辈第一个大学生了,也该买身西服换双好皮鞋了。可骡马光有好掌子不顶事,先得有好蹄子。我打听了,医院能做这个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