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一条,北京一条,最后一条扔在福州了。青年人一边说一边有些得意地扬
了扬手中的那支没有点燃的烟说,所以后来我出来打工就干脆不带被子。
他们正说着,列车上的喇叭响了,青年站起身来,他对谭渔说,不喷了,有机
会回颍河镇可抽空到熊楼去坐坐呀。谭渔朝他微笑着,没有说什么,他望着那个脸
上有疤的青年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大提包顺着车箱里的走道往前走去,一会儿就淹没
在晃动的人群里了。或许从今以后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谭渔想,这个人或许就
像风一样从我的面前消失了。是的,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我们每天都会遇到许许
多多的陌生人,你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们往何而去,你不知道他姓啥
名谁,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同样,我们也不为他们所了解,我们彼此都像风一样
匆匆地擦肩而过,因此,我们的生活才变得神秘起来,我们的世界才变得陌生起来。
就是退一步说,我们就算认识,可是我们之间又都相互知道多少呢?比如小慧……
谭渔通过窗子望着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又想到了小慧,小慧那口好看的淡
蓝色的牙齿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谭渔说,你的牙齿为什么会是蓝色的呢?
三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谭渔来到了那座名叫信阳的小城。午后的车站看上去多少
有些冷清。一支军乐团正在车站南边的那座高大的建筑的阴影里演奏着曲子,可能
是那家宾馆刚刚开业,他看到一些彩旗在那些围看者的头上不停地舞动着,那些旗
帜发出的琐碎的猎猎的声音被军乐团奏出的曲子吞没了。谭渔站在初冬的阳光里,
他想在这座不大的车站广场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他失望了。有一个嘴唇涂
得像火一样红的长了满脸雀斑的女人朝他走过来,她满脸堆笑地看着谭渔说,住旅
社吗?
谭渔说,不住。
那女人仍拦住谭渔说,我们那条件齐全,要什么有什么。
谭渔说,五星级吗?
女的明白了谭渔的意思,她说,比五星级还五星级,而且价格合理。
谭渔笑了,可惜我不是卫生防疫站的,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检查检查你们存
放的肉是否变质。谭渔说完不再理她,他朝一个设有公用电话的小铺子里走去。
守电话的是一个老人,她用昏花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谭渔,谭渔一边拿起话筒一
边想,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如果时光倒退四十年,那我可就受不了了。谭渔突然想
起了他们那儿那个刚刚被枪毙不久的青年人,在一天黑夜里那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人强*了一个八十六岁的老太太并残忍地杀死了她。谭渔一边拨着号码一边想,真
是不可思议,他是一头种猪吗?谭渔一边把话筒放在耳边一边看着离他很近的老女
人。她年青时一定很漂亮也很性感,可惜现在她已经苍老了。话筒里的鸣叫声很有
规律地响着,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最后谭渔不得不把话筒放下来,转过身来朝
广场上茫然地寻找着。这时她身后老女人突然说,哎,钱。
谭渔回过头来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他说,什么钱?
老女人指了指电话说,电话费。
谭渔说,没有通,没打通还收钱吗?
老女人伸出手摁了一下她面前的计时器说,你自己看。
谭渔看了一下计时器,那上面显示着这样一个数字:0.40. 谭渔说,真的没通。
老女人说,那一定是响过六下了。
响过六下就收费吗?
老女人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她不再说话,而是拿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
谭渔。谭渔又看了那个老女人一眼,他突然觉得她变得十分丑陋。谭渔的心猛地颤
抖了一下,他已经不忍心同这样一个老女人计较什么,如果时光再倒退四十年……
不就是四角钱吗?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可是那里没有零钱,最小的也是一张五元
的。他连犹豫都没有就把那张五元的钞票抽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随后他转身离开
了铺子。
在谭渔走向广场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老女人朝他发出的喊叫声,她说,哎,
钱。但是谭渔没有回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老女人张开的嘴巴,一条粉红色的舌头
在那空洞的嘴轮里抖动着。他想,四十年前你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在冬日的
阳光下,他一边想象着那个老女人的尴尬模样一边寻找着来接他的人。家里电话没
人接那一定是出来了。谭渔一边想着一边四下里寻视,可最后他还是失望了。小慧,
你在哪儿?他沿着广场边上的一溜铁栏杆往前走,军乐团奏出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了,有几个穿得很单薄的头发染成金黄色嘴唇涂成紫色的女孩子嘴里吹着泡泡糖从
他的身边走过。谭渔停下来看着她们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一边朝那座高大的建筑边
走去,他从她们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一股时常要远离他的气息。谭渔想,
这不单单是某种化妆品的气息,这是青春的气息。如果她们中间有个女孩子突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