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妇女做着繁重的劳作,手都变了样,嘴唇上没有血色,瘦削的肩膀上承担了战争的主要负担。这些德国人,很可能对她们每一个人都作下了孽,夺走了她们的父亲、丈夫、兄弟、儿子。妇女朝俘虏队走来的方向,怒目而视……走来的德国兵,又瘦又脏,满脸胡子,头上缠着沾血的绷带,有的拄着拐杖,有的靠在同伴肩上,都低垂着头。街上,死一般静。只听到鞋子和拐杖缓缓擦过路面的声音。
我看到一个穿俄式长靴的女人,拿手拍一下民兵的肩头:‘让我过去。’
这女人声音里含有点什么似的,民兵当命令一般让她过去了。她走进行列,从上衣袋里拿出一块用手帕仔细包好的黑面包,递给一个疲惫不堪的俘虏……这一下,其他女人都学她的样子,把面包、香烟掷给德国兵。
他们不再是敌人了。已经是人了。”
人——诞生了。
她似乎在对那个满脸胡渣的男子说:活下去,永远不要再杀人!
我突然明白了那些俄罗斯妇女心底的理由:比胜利更宝贵的,是和平!把一个敌人变成“人”,比打败一万个敌人更重要!
我猛然醒悟:和平,“和平气质”——不正是最美丽的女人气质吗?
其实,无论宁静、柔软,母性、善良、慷慨,还是“无辜气质”“哺乳气质”……它们都有一个更饱满更贴切的名字:和平。
比拼杀更耀眼的,是温存。比血腥更有力的,是芬芳。
显然,士兵邦达列夫所幻想的,正是这个。战争中最优雅的女人气息、最宝贵的雌性气质,正是那种避开炮火磨损和仇恨侵蚀、不受血气浸泡——而完好保留下来的人性芬芳:天然的“和平气质”!……无数男人的英勇杀敌和血流成河,要换取的正是她。
保卫女人,更要保卫她们的和平气质。没有比看到女性身上的“和平”芳香不被涂改,更令战士为之鼓舞和欣慰的了。
这比杀死100个敌人更像战士的成就。
而对女人自己来说,保卫身上的“和平”气质,比亲手扣动扳机更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