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进入秋天的日子,风刮过来十分地清凉。只是,我的父亲常常说这样的天气一
旦淋了雨便很容易生病。而我现在根本没有生病的资格。杨高那儿不知压了多少案
子,他每天蹙紧着眉头然后给我们这些打下手的肩头使劲地压担子。
在我拼命地蹬车过桥时,一个画面捕捉了我的目光。在桥栏边,一个女孩背对
马路面朝江水立在那里。她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长裙在晚风的吹拂中飘扬得十分美
丽。我刹住了车,在距她几米远之处站下。江两岸灯火璀璨,相夹着浑黑浑黑的江
水一直奔到视野之外。我凝望着这个画面,感受着这种氛围,体味着这样的情调,
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她的背影是那样的雅致,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清新,
她唤起了我一种拥抱女人的欲望,我迟迟地不愿离开那里,觉得陷入在这样的气氛
中有一种身心上的愉快。
我不知道我已站了有多久,突然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篇
那女孩的一只脚搭上了栏杆。一种不祥之兆从我心里倏然划过,我甩开了自行
车,高喊着不———你不能———,而后扑了上去。我一只手紧揪着她的衣服,另
一只手则迅速地揽住了她的腰。她尖叫着:放开我———放开我———,试图同我
挣扎。但显然她并未使出全力,只一会儿,我便将她拖到了桥上。她嘤嘤地哭着,
用拳头捶打着我,那姿势多少有点儿夸张。我说好了好了,打得我够疼的了。这样
做也没什么意思。她停止了对我的攻击,睁大了两眼呆呆地望着我。我作潇洒状地
笑了笑,又说我正准备以你为主画一幅画,你倒给我来了这一手,几乎吓掉了我的
魂。她仍然望着我发呆,我只好朝她脸上给了一巴掌。她叫道你想干什么?我说这
正是我打算问你的。这时候天开始下雨了,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家。她冷冷地瞥了
我一眼,说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我说我还真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只不过你正
好撞到了我的手上,我有什么办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心终归有好报。她
说那也不见得。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我说不行,这样淋一夜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她的反应倒
是十分地快,她说谁跟你是“我们”了?说得倒挺顺口的。她的话弄了我一个大红
脸,我还没跟女孩子谈过恋爱,脸皮子比纸还薄。我的同事灰马老早就对我说过女
孩子是世界上最刁钻古怪的人,同她们打交道得随时绷紧头脑里阶级斗争的弦才行。
初次领教,此话果然不假。我说这不是斗嘴的时候,现在最主要的是送你回家!她
说我没有家。我说所以你准备为自己找一个家?我指了指漆黑的桥下。她冷漠地说
那又怎么样?我说怎么样?污染了水资源。我可不想喝水喝出死人味儿来!她很愤
怒,说你……?!我说就这样吧,你如果不害怕,就跟我走,我总不能站在这儿跟
你抬一晚上的杠。她说走就走,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你?
我把她带到我的宿舍里时,已经几近十二点。所有的人皆已休息,我想借宿已
经有几分困难。我拿了几件干衣服给她换。我站在门外,等她换衣,浑身不停地哆
嗦,心想幸亏她长得漂亮,否则这种亏可真没人愿意去吃。待我再进去时,屋里的
窗子已经打得大开。清凉的风一阵阵地吹飘进来,吸上一口,让人心情一爽。她套
上了我的衬衣,衣长过膝,样子很滑稽。我说很好,这状态像是要出去春游的人。
她说你不要自作聪明。我说一个渴望呼吸新鲜空气的人决不是一个想要去死的人,
我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她说我已决意离开这个世界,你以为你拦得住?我说我要
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说那好哇,正好我们俩一起走,我可
不反对多一个伴。我说这回可是你用的“我们”,不过我不跟你计较,我还是愿意
和你一起出门的,不过那得是度蜜月!她瞪圆了眼睛,那副惊讶的面孔十分地好笑。
我说怎么?不相信还是不自信?她恢复了在桥上时的冷漠,淡淡地说你不是想知道
我为什么要去死吗?我说先前我的确是想知道,可现在我想你大约已经改变了主意。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令我感到十分惊奇的话。她说你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讲
话未免太嫩了点。我怔了怔,但马上反应了过来,我说那好,你现在已经清醒了,
能说出这样有水平的话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她说这话你算是说对了。不过不
管怎么我还是得告诉你:我的男朋友玩弄我的感情,我把他这样了。她说时用手在
她自己的脖子上很是优雅地划了一下。这一下可把我吓得不轻。我张大了嘴,结结
巴巴地你、你、你,你了好几声,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她说吓住了吧,小男孩?
我是杀人犯,你看不出来?我好容易镇定了我自己,我说那你就正好撞到我的枪口
上了。她说怎么讲?我说我是个警察,而且是刑警。这回轮上她吃惊了。她苦笑了
笑,说这真有趣。我说是呀。只是我希望你是一个作家,你刚才所说的只是你的一
篇小说。她说但愿如此。
我终于想起来为她倒一杯水,说,给我讲讲你的事。她把水一饮而尽,然后说
我累了,我想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