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艺术家是没有人能抓得走的,无论他犯不犯罪。我说是吗?假如他扰乱治安、杀
人放火、打架抢劫如此之类,也没人敢去抓他?她说方法得当,那是没人抓得了他
的。我说为什么?她很哲理地回答说因为她是艺术家。
我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她的思维方式十分奇特,话说得有些漫无边际,
使得我不得不怀疑她的神经是否正常。倘若她是一个神经系统有点毛病的人,那我
就会感到非常非常遗憾。因为我觉得我在与她这么一来一往的调侃之中,心里已经
有几分喜欢上了她,当然这主要是我接连两次与她亲吻的缘故,不由自主中拿她当
了我的人,虽然、或许、可能她已同很多的人如此这般。
我说下回我一定抓一个艺术家给你看看,好让你长长见识。她说那很可能你抓
回的是一个皮鞋匠或者扛码头的。我说怎么讲?她说因为你连艺术都不懂,又怎么
知道谁是艺术家呢?她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了一个有关逻辑的故事。说是很多年前四
川有一个娶了好几房姨太太的大军阀作了一个关于英雄与美人的专题演讲。他说自
古英雄爱美人,我爱美人,所以我是英雄。那老兄的推理听起来也蛮顺,就像眼前
的飘云的一样。只可惜还是让人觉得脑袋里有几根经搭错了地方。我只好说你讲得
非常有道理,我承认我输了。不过,敢问一下你是搞什么艺术的?她落落大方地说
行为艺术。我说什么?她重复一遍,用了一种写在书上得加重点符号的语句:行为
艺术。而且她还说得谢谢你,从昨晚到今晨,我的整个艺术过程你都参与和配合了,
这使我觉得我的这次艺术活动格外成功。
我想我目瞪口呆的时间一定持续得很长,以至于她离开了我的房间我都不知道。
原来艺术还有这么深奥的内容,在此之前我可真还不明白。由此我好是沮丧,深觉
自己对艺术的了解实在是很浅薄。原先以为自己好孬也还是个人才,有艺术气质,
委委屈屈地做了个警察,大有鹤立鸡群之感。这下可好,人家真正的艺术家说了个
行为艺术,我不光没听说过,从头到尾参与了一场,居然还一点都不知道!这还有
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屈才的?在人家眼里我一点不是鹤却仍然是一只鸡!一连
好几天,我都无心工作。照说应该是比以前安心了,可不知怎么,我却更加恍惚,
心不在焉,以至于连连出错。让我找一个小姑娘询问有关事情我却去与一个老得像
树根一样的大娘周旋了一个下午,直到出了门才发现找错了人;又让我去江南67号
与杨高碰头,可我却在江北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见这个门牌。杨高已经违背心愿地
厉吼了我好几次,有一次还骂了娘。我说你可常吃我娘做的菜噢,这才堵住他的嘴。
我对我的母亲一向没什么感情,因为她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弟弟,最讨厌的人是我。
但没想到她这次却帮了我一个也不算太小的忙。杨高骂不骂我的娘我不在乎,可旁
边正好有几个女孩子一边听着,这我就不能不在乎我的形象了。毕竟我还是要同她
们这类品种中的一个做老婆的。
第四篇
四
我不明白的是杨高为什么总能像一个打足了气的皮球,案件就像是一只拍他的
手,一碰他便能跳起来老高。而且越是恶性的案子,他似乎越亢奋,两个眼珠突出
得几欲落地,让人担心会砸了脚。一旦有一天相对平静一点,他便一副落寞得颇为
痛苦的样子。仿佛人们利用完了他之后又将他给遗弃了。我真是难以理解他的心态。
我愿意每天都没人来找我,让我守住一扇窗口,清静地看白云在蓝天上飘,看鸟儿
在空中自由地划着弧线,看墙外的小人儿嬉戏大人儿争吵。眼累时便自顾自地想点
儿心思,做一点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梦。杨高和别的同事皆嘲讽我的这点小小的
情调,说我一开口给人一种清醒不过的感觉,可坐下来一入定就宛如一个从未见过
世界的小孩,幼稚得恨不能叫个罪犯来扇我两个大巴掌。他们实在是不懂得我,一
个人倘若不在自己心里保存一小块干净之地,让自己的心在倦累时可以憩息片刻,
那他怎么能够保持常态地生活下去。我天天接触的多是不美好的东西。我只能在冥
想中拼命地接纳我所渴望的东西,比方美好的、善良的、可爱的、温馨的等等。我
把它们放在我自己的地盘上,让它们也能进入我的梦,和那些邪恶进行较量。也许
这的确十分幼稚,可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法子使自己的心处在稳定状态,能够一
天又一天地面对每一幅我必须面对的图案呢?
有一天中午,我很奇怪地接到了飘云的电话。这是在我把她忘得差不多的时候。
我听到她的声音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说她自那天晚上之后就很难忘记我,虽然
她有很多的朋友,但没有一个人的气质更让她觉得对味口,除了我。还说我身上有
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令她念念难忘。我受宠若惊,可又怕撞上了她的一个新的“行为
艺术”,故而一扫警察的威风,颇有点儿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不是又创造了一个新
的艺术?她在那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在她清脆的笑声中,我突然回味起我和
她在一起的情景,回味起我们的拥抱和接吻。我的眼前开始晃动她的影子。而她的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笑声一下一下地打动着我的心,我不由自主地咂了咂嘴。我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