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结婚那天,他们一进屋就都惊叫了起来,他们都笑我们俩,那天你没有来吧!”
马哲微微一怔。她此刻正询问似地看着他,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仔细看了一会马
哲,然后说:“你是没有来。那天来的人很多,但我都记得。我没有看到你。”“我是没有
来。”马哲说。
“你为什么不来呢?”她惊讶地问。
这话让马哲也惊讶起来。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应该来。”她将目光移开,轻轻地埋怨道。
“可是……”马哲想说他不知道他们的婚事,但一开口又犹豫起来。他想了想后才说:
“我那天出差了。”他心想,我与你们可是素不相识。她听后十分遗憾地说*骸罢*可惜,你
不来真可惜。”
“我很后悔。”马哲说。“要是当初不去出差,我就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她同情地望着马哲,看了很久才认真地点点头。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一到家就吐了。”她说着扭过头去在屋内寻找着什么,找了一会
才用手朝放着彩电的地方一指。“就吐在那里,吐了一大摊。”她用手比划着。
马哲点了点头。“你也听说了?”她略略有些兴奋地问。
“是的。”马哲回答。“我也听说了。”
她不禁微微一笑,接着继续问:“你是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马哲低声说道。
“是吗?”她有些惊讶。“他们其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了。”马哲摇摇头。
“真的没有说什么?”她仍然充满希望地问道。
“没有。”她不再说话,扭过头去看着她丈夫曾经呕吐的地方,她脸上出现了羞涩的笑
意。接着她回过头来问马哲:“他们没有告诉你我们咬苹果的事?”
“没有。”于是她的目光又在屋内搜寻起来,随后她指着那吊灯说:“就在那里。”马
哲仰起头,看到了那如莲花盛开般的茶色吊灯。吊灯上还荡着短短的一截白线。
“线还在那里呢。”她说。“不过当时要长多了,是后来被我扯断的。他们就在那里挂
了一只苹果,让我们同时咬。”说到这里,她朝马哲微微一笑。“我丈夫刚刚呕吐完,可他
们还是不肯放过他,一定要让他咬。”接着她陷入了沉思之中,那苍白的脸色开始微微有些
泛红。
这时马哲听到楼下杂乱的脚步声。那声音开始沿着楼梯爬上来。他知道死者的葬礼已经
结束,送葬的人回来了。
她也听到了那声音。起先没注意,随后她皱起眉头仔细听了起来。接着她脸上的神色起
了急剧的变化,她仿佛正在慢慢记起一桩被遗忘多年的什么事。
马哲这时悄悄站了起来,当他走到门口时,迎面看到了一只被捧在手中的骨灰盒。他便
侧身让他们一个一个走了进去。然后他才慢慢地走下楼,直到来到大街上时,他仍然没有听
到他以为要听到的那撕心裂胆的哭喊声。
当走到码头时,他看到小李从汽艇里跳上岸,朝他走来。
“你还记得那个叫许亮的人吗?”小李这样问。
“怎么了?”马哲立刻警觉起来。
“他自杀了。”“什么时候?”马哲一惊。
“就在昨天。”
四
发现许亮自杀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我是许亮的朋友。”他说。他似乎很不愿意到这里来。
“我是昨天上午去他家的,因为前一天我们约好了一起去钓鱼,所以我就去了。我一脚
踢开了他的房门。我每次去从不敲门,因为他告诉我他的门锁坏了,只要踢一脚就行了。他
自己也已有两年不用钥匙了。他这办法不错。现在我也不用钥匙,这样很方便。而且也很简
单,只要经常踢,门锁就坏了。”说到这里,他问马哲:“我说到什么地方了?”
“你踢开了门。”马哲说。
“然后我就走了进去,他还躺在床上睡觉。睡得像死人一样。我就去拍拍他的屁股,可
他没理我。然后我去拉他的耳朵,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可他像死人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睡
得这么死的人。”他说到这里仿佛很累似的休息了一会,接着又说:“然后我看到床头柜上
有两瓶安眠酮,一瓶还没有开封,一瓶只剩下不多了。于是我就怀疑他是不是自杀。但我拿
不准。便去把他的邻居叫进来,让他们看看,结果他们全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完了。”他
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随后又低声嘟哝道:“自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然后他站起来准备走了,但他看到马哲依旧坐着,不禁心烦地问:“你还要知道点什
么?”
马哲用手一指,请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随后问:“你认识许亮多久了?”“不知
道。”他恼火地说。
“这可能吗?”“这不可能。”他说,“但问题是这很麻烦,因为要回忆,而回忆实在
太麻烦。”“你是怎样和他成为朋友的?”马哲问。
“我们常在一起钓鱼。”说到钓鱼他开始有些高兴了。
“他给你什么印象?”马哲继续问。
“没印象。”他说。“他又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你谈谈吧。”“我说过了没印象。”他很不高兴地说。“随便谈谈。”“是不是现在
自杀也归公安局管了?”他恼火地问。
马哲没有回答,而是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说。“他这个人……”他皱起眉头开始想了。“他总把别人的
事想成自己的事。常常是我钓上来的鱼,可他却总说是他钓上来的。反正我也无所谓是谁钓
上的。他和你说过他曾经怎样钓上来一条三十多斤的草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