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铁头也和他们一起庆祝,刀哥还向他敬了酒,郭铁头立刻还敬了三杯,翠儿端着两盘菜进去时,郭铁头刚喝完第三杯。这家伙喝得满脸通红,脑门上流着大粒儿的汗。见翠儿来了,半醉的郭铁头挥着手高兴地喊道:“翠儿,我今天杀了两个汉奸!”
翠儿听得一愣,众人本都呵呵笑着,一下子都收敛了,院子里只剩火把的啪啪声和郭铁头的牛喘。翠儿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装没听见,放下盘子就要走。
“翠儿,想明白了没?你是个有见识的,别的女子我还不说呢。”刀哥在身后说,“有了郭铁头,你也就不是一个人了,出了这个院的,都是外人,你掂量一下吧。”
“俺……干不来这个呢。”翠儿低着头说。
“有啥不能干的,睡都能睡了,还有啥不能干?”刀哥嘿嘿笑着说,“要么是八路,要么是汉奸,你可要想清楚。”
翠儿背后一凉,看见李好安对她悄悄点头。翠儿明白再不答应,这条命或就没了。可她真张不开这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郭铁头似乎酒醒了些,走过来递给翠儿半碗酒,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她。翠儿抖着手举起了碗,心在肚子里一横,几口便喝下去了。
“好,今晚就你们俩睡了!”刀哥猛地拍了下桌子。
那一晚,翠儿什么都不怕了。
郭铁头果然进了屋子,窸窸窣窣脱了衣服,还上了炕,上了炕还往上爬。翠儿早就等着他这一下,见他光溜溜的上来了,一把抱了个满怀,将手中一根纳鞋锥子顶在了他的脖根儿上。黑暗里的翠儿瞪着小眼,**上汗水汹涌。她冷冷地用锥子刺着他,直到他下面由硬变软,最后变得不知哪里去了。
“翠儿,你啥意思?”郭铁头的声音很慌。
“就是这意思,你要是动我,一锥子要你命。”翠儿轻轻说。
“咋别人就能动?”郭铁头疼得流汗了。
“俺肚子里有三个月的孩子,你要动俺就和你拼命。”
“晦气……”郭铁头叹道。
“你晚上可以来,爱咋睡咋睡,可碰我你就是死。”
“那我还来啥?”郭铁头要挣开,翠儿却不让,胳膊绕住了他的脖子。
“外人怎么祸害我都忍了,你要是祸害我,大家一起死,想想你的娘,别出了村儿就变了牲口。”翠儿主意已定,说得毫无余地,“俺回去之前你每天来,别人就不打俺的主意。”
“那俺可以不来,有的是女人睡,不缺你一个。”郭铁头硬挺着道。
“八路可以当,畜生不能做,你不来护着我,咱就是两条路。”翠儿心知肚明,今天不说好,以后再也没法谈。
“成,你把锥子拿开。俺一片好心,还被你当驴肝肺了。”他向后退去,却被翠儿拉住了。
“这是咱俩的事儿,你啥时候捅漏了,咱啥时候一起完蛋,你孤家寡人混蛋一个,俺可有两个儿子,俺啥都豁得出……”翠儿不知为何变得这么狠绝,她的每一寸都锋利起来。身上趴着个光腚的男人,她竟也血冷如冰,能说出这么狠的话。她突然不怕这黑暗了,也不怕明天了,只要你足够坚锐,没什么扎不漏的。
郭铁头翻去了一边,呼呼地喘着气,翠儿也不理他,翻过身子看着有根。这孩子就是觉好,他要想睡,天塌下来都不醒。
“俺娘就那么被扎死了,俺听见刺刀进去了,像镰头砍进米缸。”郭铁头像自言自语。
“她让俺装疯卖傻,以为能活下一命,谁知道却被村里人卖了,八成是山西子,要么就是谢老栓的女人,要么就是郭石头,都是欠杀的……俺娘为俺算计,却把自个的命送了。”
“就去了那么一下儿,鬼子也要杀?”
“鬼子知道啥?都是汉奸撺掇的……昨天我们去了东马坡村儿,村子不大,却出了十几个伪军和汉奸……我们悄悄摸进去,捉了几个回村儿的汉奸,还是大户呢。后来见这村有东西,刀哥就决定趁机捞一把,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杀了。好看的女人都拉回来了。俺被逼着杀了两个,一个用枪打的,一个用石头砸的——怕浪费弹药,两个人踩着,俺举起一块大石头,往那个汉奸他爹脑袋上砸,一次砸不烂,举起来再砸,咔嚓就碎了,西瓜那样碎了一地,石头上黏糊糊的……俺开始以为下不去手,最后都不相信是自个儿砸的。那人被翻过来,俺看见那张碎脸,才知道……他是俺杀的。翠儿,俺杀了人了,什么八路,什么游击队,就是杀人呐……”
翠儿静静听着,觉得背后一根看不见的钢锥子正在扎来,她激灵了一下,正要应一句。郭铁头又说:“翠儿,板子村你还能回去,俺可是回不去了,你要是能回去,帮俺看看老娘埋哪儿了,埋了没有?要是埋了,就帮俺给她烧点纸……”郭铁头哽咽了,“你的话俺记得了,翠儿,俺听你的……昨天的事儿,俺干完了才觉得亏心,汉奸家和咱家一样,也都是想活下去。”
“不说了,你也不容易,俺准备回板子村去,到时候咱互相照应着吧。”翠儿说。
“俺觉得啊,老旦死不了,谁死了他都死不了……”郭铁头又说。
“算了,别说了,俺就当他死了,还好受点儿……”听郭铁头提到老旦,翠儿心头便一阵慌张,慌得心都酸起来。
“翠儿,你真的要干八路?”郭铁头直起身来。
游击队扮作土匪洗劫了东马坡村儿——翠儿觉得这不是冒充,这伙假八路干的就是这营生。捞回来的东西够吃一阵子,新带来的女人也能新鲜地睡一阵。李家窑风平浪静。
翠儿拿定了主意,和郭铁头也默契得很。他每天都来翠儿这边睡,有时穿着睡,有时光着睡,但再也没热乎乎往过爬。李家窑人都以为她和郭铁头滚到了一起,如此反倒没了闲话,也没了他人惦记。只是苦了这个郭铁头,白天没得日,晚上装着日,看着别人天天有的日,他憋得满床打滚,一个劲催着翠儿,你怎还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