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好,阵地准备充足,共军想是今天不会来了。老旦命令休息。战士们抖落泥土,拧了烟屁,纷纷找地儿躺倒,猪一样地打着鼾。老旦摘下满是汗碱的帽子,叫过刚拉完屎的二子,两人找了个土窝儿坐下,老旦从包里掏出两瓶啤酒,笑呵呵递给二子一个。
“这好货你都有,哪来的?”二子惊喜道。他俩在重庆喝惯了这东西,来徐蚌战场之后就没沾过了。
老旦咬开一瓶,仰脖喝了几口,满足地擦了嘴:“留得真不容易,跑这么远俺都不舍得扔,二子,你说这离咱村儿还有多远?”
“俺又看不懂地图,这是啥地方不晓得,但这天气,这土,这树,像咱那儿了。”
“你看咱路过的一些黄泛区的村子都好起来了,咱村儿要是被冲了,八成也就好起来了。”
“那要看造化了,只要没被鬼子杀了,俺看有戏。”二子打了个嗝,斩钉截铁地说,“这一仗打完了,俺就回去当村长。”
“你当村长?俺干球啥?”老旦伸过瓶子砸他的头。二子笑着躲开道:“你当你的官呗?打完了共军,没准还要去东北剿匪。”
“俺才不干这事儿,给多少钱也不干,咱俩活到今天,几辈子的命都搭进去了,还是回家舒坦。”老旦瞪着二子又说,“俺当村长,你当保长!”
“让俺给你放哨?别做梦了,俺给你放了八年哨了,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这次可得倒过来。”二子喝完了啤酒,随手丢出了战壕。
“营长,团部派来了新兵,让咱接收一下。”夏千走过来说。
“多少人?哪来的?”
“三十多个,和你俩一样,都是抓来的呗。”夏千呵呵一笑,看了眼二子。
“你个球,埋汰俺俩,找揍么你?”二子扑过去掐夏千的脖子,夏千呵呵地躲着。一队小兵从他身后走来,到老旦身前站住了。
“都立正!听营长训话!”夏千嗓子吓人,新兵们哆嗦着挺直了。老旦坐在原地,喝掉最后一点酒,酒瓶子塞给二子,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这些脸色苍白的新兵,他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只是他们更加年轻,有几个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瘦得柴火杆子似的,刀都举不起来,这能干什么?他慢慢从队伍前走过,故作严肃地看着他们。这是必要的,一个严肃的、令士兵害怕的军官能给他们安全感,这是杨铁筠当年告诉他的。新兵们恐惧而不安,有的低着头眼泪汪汪。这果然都是抓来的,不来就烧你的家,毁你的地,这已成前线国军的常规手段。两军交锋的交叉地带,方法更是残酷,你不当这边的兵,保不定会被枪毙呢,不枪毙也剁半只手,反正不能让你干了共军。
军纪大不如前,虽然兵强马壮,肥壮得流油,却不如打鬼子时那般严格,不知是人懈怠了,还是被美国人的烟酒弄废了。鬼子投降后,一多半的国军东进接受鬼子移交城防,有规矩的,也有无恶不作的,老孙在的营将几十个日本人扔在粪坑里淹死,女人扒光了也扔进去。那个老孙不哼不哈进了人家里,叫一个出来就弄死一个,连婴儿都不放过。上面兴师问罪,他还一脸委屈,对日本人不该这样么?这有什么错么?许他们日我家女人,杀我家父母,就不许我还回去?
老旦也差点日了一个,那光屁股的日本女人都拉到他眼前了,老旦都把硬邦邦的**掏出来了,可这女人却夹着腿说起中国话,流着泪声声求饶,求他饶过屋里的两个孩子。老旦良心膨胀,那玩意便萎缩了,他咬牙收起那吓人的东西,却不甘心,便在日本女人屁股上抽了一巴掌。穿上裤子的老旦让二子护住了她全家,谁也不许再动。她的日本男人已经被弟兄们踩烂了脑袋,她们都是可怜人。二子撅着东西说俺还没弄,老旦说下次换个人再弄,反正这个不行,可从那次以后二子便没了这机会,一直到今天。
可百姓们不这么想,老旦带人前脚刚走,红了眼的流氓们一哄而上,那日本女人估计不被打死也被日死了。武汉人太恨鬼子,他们毫不吝啬残忍的报复,斧头剁,菜刀砍,绳子勒,汽油烧,那是鬼子的噩梦呢。要不是宪兵部队清城戒严,将日本人围在笼子里保护起来,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老旦还听说不少中国女人因为和日本人混在一起,也被杀了不少日了不少。山东兵郑钧杀了两个日本百姓,日了个鬼子婆娘,这婆娘竟也刚烈,一头扎河里淹死了。老旦咬牙将他交给了旅部,当典型被处枪决。郑钧挨枪时眼都不眨,只对行刑队的弟兄说:“俺早就死了很多年了……”
团里还枪毙了几个兵,都是毫不可惜的新兵二百五,还没学会打仗,却先学会了奸淫。各营各连天天开会训导,听着蒋委员长的指示,算是刹住了这股邪气。但疯狂的百姓管不住,他们并不把“以德报怨”的话当回事。投降的鬼子兵营里动不动就被烧起一把火,或是扔进一颗手榴弹,惹得鬼子把竹棍削尖了剖腹自杀。战士们也合着伙胡作非为,吃酒饭不结账,玩女人不给钱,掌柜的敢说话就一个耳光扇将过去。二子这兔崽子干了不少这等坏事,但他从不沾女人,到今天还是个雏儿呢,多少次机会都阴差阳错,有的插不进,好容易能插进宪兵就来了,弄得都有了心病,**都不会硬了。
“俺早晚要搞个日本娘们,先奸后杀!”二子这话说了无数遍,可当弟兄们让他干的时候,他要么说女人太胖,要么说女人太瘦,胖瘦都合适他又说味道不好,情绪不对,躺在下面这女人的眼神活像老旦家里的毛驴。老旦知道他心里有病,也不勉强。二子也是战斗英雄了,等回了板子村,有的是女人稀罕他,横竖治了他这病。
“多大了?”老旦问一个小兵。这孩子的脸白得和姑娘似的,风再大一点就吹破了。这样的新兵见过不少,大多活不过几个月。老旦早就不再心疼这些娇嫩的炮灰,他无法形容这感觉,直到一个有文化的参谋告诉他,这叫麻木。
“十六了……”小兵是南方口音。
“啥时候来的?”老旦歪下头。
“七十五天了。”小兵不敢抬头。
“咋记得这清楚哩?”老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