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汉奸刘洗脸,犹豫着伸出手,摸了下他的脸庞。汉奸刘羞愧地笑了,他推开脸盆,擦干了脸,哭肿的眼睛果然回复如初。他抓住翠儿要缩回去的手,轻轻放在脸上,翠儿羞得笑了,她咬着嘴唇,感到热浪在体内升起。
“我……该走了。”
“嗯。”
“回去晚了,怕田中查房,他现在和受惊的耗子似的,总觉得到处是猫。”
“嗯。”
“哭了一场,心里舒服多了。”
“嗯。”
“和八路一起干,要多个心眼儿,别什么都告诉他们,别被他们当枪使,别让村里其他人看出来。”
“嗯。”
“不管好坏,八路是有本事的,藏也藏得好,干也干得狠,只要忍得住,早晚熬出头。”
“嗯。”
翠儿一声声应着,有的话听见了,有的没听见,她的手感到他脸的颤动,每一下都牵着她的什么。
“那……我走啦。”汉奸刘挪向炕边儿,找着鞋。翠儿不由自主低下身去,拿过鞋为他穿着。他有一双不硬的脚,这定是没干过农活儿的,白袜子散着奇怪的味道,握在手里暖乎乎的。
“翠儿……”
“嗯。”
“翠儿?”
“嗯……嗯?”她抬起头,见他伸下一只手,她顺着这只手扑到他的怀里,大张着嘴含住了他的嘴他的鼻子他的舌头和牙齿。他喘着粗气将她按在身下,扯着她的衣服,拧着她的布扣。他不像上次那么麻利,翠儿也不像上次那样害羞,她只感到天晕地转,鼓胀的身体瞬间便在这冬天里燃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又流满了汗,翠儿又回到那个治病的夜晚,只是这一次一直将他抱在怀里。她含着泪亲着他的脸和脖子,架着他胖而结实的腰身。翠儿在眩晕里再度悲伤,走了一个,又要走一个,老天爷,你到底要怎样呢?
油灯不知何时熄了,屋里黑如菜窖,炕下卷过热乎乎的烟气,烤得他们汗水淋漓。门口似乎钻进一股凉风,翠儿感到他身上微微一颤。
“冷了?”翠儿爱惜地摸着他的背,揪着不远处的棉被。他却没动,浑身像僵住了一样,汗猛地冒出额头洒在她的脸上。翠儿被他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举着一支枪,稳稳地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别动,都别动。”这人淡淡地说。翠儿不认得这个声音,但能在这半夜无声息地进来的,又能是什么人?
“兄弟,不管你们干啥的,让我起来说话,别害我的女人。”汉奸刘浑身抖着,但话却不抖,他的话感动着翠儿,她不由伸出双手托住了他。
“呦?才睡了几次?就成了你的女人了?”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个人,翠儿立刻听出这个声音,是郭铁头。她想愤怒起身,却又马上放弃,她的脑子比眼前的情形还乱,她必须明白现在要做什么。
“起来吧,穿上衣服。”郭铁头轻轻说。
“别怕,是我们的人。”翠儿轻轻在汉奸刘耳边说。她还是说出来好,对他解释这不是圈套,总好过让他害怕被勒死在野地里。
“你害我?”汉奸刘果然这么问,他慢慢起身,离开她的身体。
“不是,是凑巧的。”翠儿说。她现在不想说,趁着油灯没亮,她要赶紧穿上衣服。她要帮汉奸刘也穿上,他却一把推开了。
油灯亮了,屋里坐着别着枪的郭铁头,站着举枪这人翠儿不认得。
“刘翻译,你倒真敢睡啊?睡到俺们同志炕上来了。”
汉奸刘盘腿坐在炕边,并不急着回答,只拿过手边的烟抽起来。
“我这么久没回去,鬼子或许猜疑,你们在这儿不安全。”
“这俺知道,不用你操心。”郭铁头不屑地说。翠儿一下子明白,屋外定还有人,村子里不知进来了多少,他们要做什么?
“我没欺负翠儿。”汉奸刘说。
郭铁头没说话,伸过脸看着翠儿,翠儿撩了下头发,心一横说:“是,他没欺负我。”
“那可好了,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郭铁头竟笑起来,“刘翻译,时间紧,我不说废话,你要不要帮我们?说句话,你要想帮,大家就是同志,你要是不想帮,今天就别回去了。”
“我不回去,翠儿就是死,全村人也不一定。”汉奸刘竟不害怕,手里的烟一动不动,和他的眼睛一样。
“都到这份上了,别跟着鬼子了。”翠儿说,汉奸刘看了她一眼,阴阴的,冷冷的。
“那是我的事。”他说,“我说过,反正我是个死。”
“那也死得有点用,还要帮着鬼子杀人?望牛墩的事你都看见了,想洗干净手,就跟俺们干。”郭铁头也点了烟。
“我帮不了你们啥,过两个月我就走了,但翠儿的事儿我不会说。”汉奸刘说。
“你走不了,信不信?”郭铁头语气阴森。翠儿打了个寒噤,这话她信。
“那你们就杀了我吧。”汉奸刘两手一摊。
翠儿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干甚?咋这么死心眼儿?你悄悄地帮俺们做两个事,该走也走你的,就非得死了才行?你要是不想走,郭队长他们还能想办法,没准就真不走,不走了咱还能在一起,这有啥不好?”翠儿摇着他的胳膊,这都是真心话,她说得腰杆绷直。
“翠儿说得是,刘翻译,你已经恨了鬼子,俺们看得出来,这才找你,翠儿没害你,我们今天是悄悄来的,没想到你在屋里。鬼子想让你去前线,我们可以让你留下来,你要是愿意,咱们今天就拉个勾,翠儿也做个见证。”
汉奸刘轻轻喘着气,拿过一旁的帽子戴在头上,说:“好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