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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庶子的人生总是用力过猛

时间:2017-06-03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于溯 点击:
钟会,庶子的人生总是用力过猛

 
公元249年,钟家两兄弟,各有各的烦心事。
 
这一年,退居二线十年之久的老干部司马懿,趁掌权的大将军曹爽随魏帝出城谒陵的机会,突然发动政变。当初因为得罪曹爽而被打发到魏郡做太守的钟毓,盼到了重返洛阳的曙光。
 
但就在这一年,钟毓的母亲去世了。
 
这一年,钟会随皇帝和大将军拜谒高平陵,身后的洛阳城门一关,他就被命运抛在了错误的队伍里。虽然此时钟会只有25岁,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郎,大概不过是因为公职随例出城,这场大动荡与他并无干系——但对这位有野心的年轻人来说,这份运气,可是远没有哥哥好了。
 
 
更糟心的是,这一年,因为哥哥钟毓为母服丧,钟家的那点破事,又一次成了朝堂上的热点新闻。
 
 
在《世说新语》中,钟氏兄弟常是一起出镜的。比如,说他们小的时候趁着父亲钟繇打盹,跑去偷尝药酒。爸爸其实早醒了,偷眼观察两个小贼,只见大儿子饮酒前先行了个礼,小儿子就只顾喝。钟繇起来问钟毓为什么要施礼,这个儿子说,饮酒是礼仪的一个环节,不敢不拜一拜。又问钟会为什么不行礼,小儿子表示,偷酒本来就是违礼的,那还拜个什么啊!
 
又比如,说魏文帝曹丕听闻钟家两个小孩很好玩,叫钟繇带来瞧瞧,结果大儿子见到皇帝,紧张得大汗淋漓,小儿子却没事人一样。文帝问钟毓脸上为什么有汗,钟毓回答:“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又问钟会怎么不出汗,钟会回答:“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这些故事,都当不得真。钟毓钟会兄弟,年纪差了十好几岁,钟毓十四岁就做了散骑侍郎,不太可能再跟着小弟弟玩闹。况且偷酒的故事,本来发生在孔融两个儿子身上;见皇帝出不出汗的故事,又与另外两个孩子——顾敷和他表兄弟张玄之——关于“拜佛哭不哭”的讨论,多少有些雷同。这些段子,怕是传来传去都传乱了。不过兄弟档的确是《世说新语》特所偏爱的,因为兄弟一起出镜,多是要展示出性格比对,特别能满足当时观众对人伦品鉴的殊好。像陆机陆云同框,一个傲岸些,一个文弱些;王敦王导同框,一个刚忍些,一个仁厚些;钟家兄弟的这两个故事也一样,总是大的笃厚些、小的机灵些。
 
 
二钟的父亲钟繇,是一个解风情而不善于治家的人——这种同志,一定是八卦新闻的制造者了。钟繇60多岁的时候,他的好朋友荀攸死了,钟繇为朋友张罗后事,办得最出名的一桩,是把荀攸的爱妾阿骛嫁了,“使得善处”。作为比较,几乎就在同时,东吴将领陈武战死合肥,孙权为他安排后事,办得最出名的一桩,是让陈武的爱妾全部殉葬。钟繇厚道啊。
 
钟繇
魏晋南北朝时期,妾的身份十分卑微,可送可卖,可杀可抢,有的亲生儿子已经很有社会地位了,当娘的还在家里干下人的活儿。钟繇却知道怜惜朋友的妾,要给她寻个好人家,那对自己的妾,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一个叫张昌蒲的爱妾,他竟然要和老婆离婚。
 
张昌蒲无父无母,大概就是卖到钟家的,她为钟繇生了一个儿子,钟会。据钟会说(当然是妈妈告诉他的),他的出生经历了好大风险,因为钟夫人孙氏嫉妒怀孕的张氏,给她下了毒药,当然这药好像全无实际效用,妻妾之争以张氏顺产、孙氏被出告终。事情吵得沸沸扬扬,不仅钟繇的好友王朗写信劝他和孙氏和好,甚至卞太后都通过魏文帝出面要钟孙复婚,无奈钟繇是铁了心,又是自杀,又是自残,搞得文帝也不好多管了。
 
东汉以来,士大夫重礼法,讲门面,为妾出妻,有违清议,像以“不得志文学”出名的冯衍,就因为老年时为婢出妻,见废当时;魏明帝时,洛阳宫殿屡有火灾,后人也认为是皇帝以妾为妻的报应。钟会出生时,钟繇已经有75岁,和张氏的这段感情,也算是黄昏恋。夕阳无限好,最是近黄昏,钟繇德高望重,没人敢把他真怎么样,这件事,虽然轰动了一阵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钟繇真的是德高望重,《三国志·钟繇传》说他和司徒华歆、司空王朗都是一代名臣,有一次曹丕罢朝,对左右感叹说“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为《三国志》做注的裴松之,就在这里下了一个注:
 
陆氏《异林》曰:繇尝数月不朝会,意性异常,或问其故,云:“常有好妇来,美丽非凡。”问者曰:“必是鬼物,可杀之。”妇人后往,不即前,止户外。繇问何以,曰:“公有相杀意。”繇曰:“无此。”乃勤勤呼之,乃入。繇意恨,有不忍之心,然犹斫之伤髀。妇人即出,以新绵拭血竟路。明日使人寻迹之,至一大冢,木中有好妇人,形体如生人,着白练衫,丹绣裲裆,伤左髀,以裲裆中绵拭血。
 
把这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放在曹丕最高语录的后面,仿佛是一个神补刀。
 
 
所以,钟家兄弟终不尽是如《世说》展现的那般同出同进,亦友亦亲。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年龄差异,还有嫡庶分别。
 
现在,魏郡太守钟毓要为他刚去世的母亲、已与父亲离异二十多年的孙氏服丧,这不是一个儿子为母亲服丧,而是钟繇的法定继承人、新一代定陵侯、钟家的家长为早已不是钟家成员的女性服丧。这种行为,合不合礼呢?
 
朝堂上议论纷纷,这件事是如此有名,以至于到了刘宋时代,还有人研究它;到了唐代,还被作为经典案例收进《通典》里。
 
这争论可能让钟毓很烦,但更烦的恐怕是钟会——无论争论的结果是什么,他都烦。不用说,从他出生就没断过的闲言碎语,又肆虐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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