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终于看完了。摸着书本硬纸的封面,抬眼寻找了一匝不知被我丢在何处的腰封,指尖触及到封面中心的那“白鹿原”三个字,那三个镀着亮边的凹处感触在指尖是如此明晰,蓦然发现,那三个银光字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掉色了,掉色的部分相比之下黯然无光,仿佛一个盛世的王朝歌舞升平、花团锦簇下陈旧和腐朽的暗角。
不得不说我读书真是慢,一本48万多字的小说来来回回、曲曲折折竟花了我一周的时间,我不由想起曾经见过小说《巨人的陨落》的腰封上赫然写着“平均三个通宵读完。”的字样不由得感叹花我的时间够人家通读两边外加一天小憩的了,不过慢有慢的好处,如果书是和煦春光正好多一点时间被它熨帖抚慰,如果书一位倾心良友也多一些时间和他促膝长谈,当然如果书是一段艰辛历程也就多一些时间继续被他煎熬折磨。很不辛我经历的是一段艰难多舛的崎岖之路,合上书本,回味品咂之际感觉嘴边已经是苦涩盖住了甘甜。
党与党,黑与白
其实书中的党派之争是使我感到悲凉苦涩的一个不小的原因,当年在小学时读《红岩》的时候,虽然书是阉割版的,但是临到书末当渣滓洞中的革命志士冲破枷锁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一切的压抑都从胸腔释放,我党胜利了,国家扫除了晚清的阴霾,民国的懦弱重新立于世界之林,这类小说一切的时间和故事也都在1949年10月1号的天安门就停滞了。《白鹿原》同样也是停笔于1949年,但停笔时的故事中两党还在喋血撕咬,代表着我党的白孝文“莫须有”的枪决了代表着反党势力的鹿兆谦也就是黑娃,这本是惩恶扬善、拍案叫绝的一件事,然而并不是这样。
千百年来孔孟之道给人带来的思维,这个世道只有黑白没有其他的色彩,没有似是而非没有模棱两可,一个人不是做君子就是做小人,放于朝野要么作严嵩一样的小人,要么作海瑞一样的君子,这样脸谱化的分明就如同《三国演义》中的尊刘贬曹一样,好人一死悲伤啜泣,坏人一死击节叫好,可是好坏真的这么分明吗?像海瑞一样的极端好人,像秦桧、严嵩一样的极端坏人,历史又有多少?同样的道理,就拿黑娃来说,他做过土匪,包围过共产党,甚至绞杀过投过我党的曾经自己的兄弟,但是同样他多次暗中相助作为我党重要人物的鹿兆谦,策划了保安团起义,解放西安城,并在早期与鹿兆鹏策划烧毁了白鹿仓反动军阀强征百姓的粮草,皂白分明,善恶相继,与我们的黑白认知明显有太多的相悖,他是君子?他是小人?他是严嵩?他是海瑞?,我们很难说清,但是杀的人却看得明白,黑娃当然是真小人,他卑劣的曾经,足以把他的后来的悔过与救赎淡化、抹杀。枪声骤起,一个真小人轰然倒地,那些伪君子的眼睑中看不到一丝惊惧与惋惜,只有呼出一口压抑随之绽开在嘴角的弧度......
白嘉轩
剑有剑胆,琴有琴心,同样书也有书胆,白嘉轩就是那一个书胆了。他唇红齿白,俊朗端正,挺着如椽的腰身,一股凛然正气油然而生,多少次当白鹿村遭遇苦难正是靠这位族长的力挽狂澜,才让整个白鹿原一个个难度的险关,旱灾时,白嘉轩化身乌梢大仙带头求雨,瘟疫来时,众人疯传是冤屈而死的田小娥的鬼魂给原上带来的报复,刚刚经历过丧妻之疼的白嘉轩此时鞠着已经佝偻的身躯又压住了给田小娥铸碑立庙的众意,盖了镇妖塔把那女子压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在长子白孝文用与田小娥通奸的举动回报了他多年苦心栽培时,他又铁面无私用长满尖刺的刺刷把长子打出门庭......
其实白嘉轩并不比白鹿原的其他人目光长远多少见识高明多少,他也有他的固执,他也有他的蒙昧,但是他却有他人少有的遇事不惊,沉稳冷静的性格,他在国共两党争端时不偏袒、不倾斜,不接受党派的任命,当党争的天平偏移之时,一党清算一党,一党报复一党,他却以旁观者清的姿态安然自若,当扣人心弦的阴谋、暗杀、隐匿、伪装和令人作呕谄媚与讨好一幕一幕跌宕在原上的舞台时,没有这位族长的身影,他以恪守与庇佑这一块祖辈流传的黄土高原为使命,重任压身使一切都可以归于眼际与耳畔的冷漠,顶多就和村西头竹木戏楼上演的戏码一般,唱念做打、生离死别总是都是戏,抹泪啜泣的都是傻娃子喀!
最后我从他身上同样看到了一丝丝悲凉,就像末代皇帝电影里的溥仪一身黑帽黑卦,一副遮住眼帘的墨镜,并拄着一只竹木孤拐伴着悲壮的曲调缓缓地走出生长了二十几年的紫禁城时;就像明代的崇祯帝清军兵临城下家破国亡即在顷刻,他喊了一句“朕不是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时。那是一种最后的守候,千百年间世道已变,人心已更,每一次危险的来临都会冲击着他恪守的传统教条和古老信念,他拼命的坚守却渐渐感到无力回天。
在这白鹿原之上,白家靠祖辈一粒米一线头的积攒而发家致富,不同于鹿家的一夜暴富,他们更懂得创业期间的曲折艰辛,就像他们横在家门中的那块“耕读传家”的匾额,还有取自《朱家家训》的“黎明即起,扫撒庭院”训言,一辈一辈的传承,一辈一辈的坚守,千百年都是这样。
然而就像历经了五千年荣辱兴衰的古老中国,自己的传承与坚守与身边那些“化外之邦”的日新月异从遥遥领先到并辔而行再到远远落后,耳际的枪炮开始慢慢击碎了家道与伦理的重重高墙,白家的坚守变得异常艰难,白嘉轩就像“白家王朝”的最后一代君主,一副身躯,一双手掌艰难的护着白家历经百年之久的古园古物,对于破损和裂痕他只能修修补补,对于耳边那些推崇与封赏他只有摆手婉拒,因为任何一个温言细语都可以背后潜藏着陷阱,任何一个官印宅邸的馈赠都可能掩隐着刀剑与暗枪,为了传家为了守护这一方水土,他忍!
觉得他有点像三国中的蜀相诸葛孔明,“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暗。”为了汉业复兴他逆天改命,亲自怪帅六出祁山,二十军棍以上之事事必躬亲,同样艰难无比,同样为了汉家大业,他拖着病躯,摇着羽扇,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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