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没听过音乐会?”
“是的。”
看样子他十分震惊。
“嗯,我确实去看过西城男孩[32],不知道那算不算,那是我妹妹选择的。唉,我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本来要去见罗比威廉姆斯[33]的,可惜我食物中毒了。”
威尔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好像我被锁在地窖很多年似的。
“你应该去。他给了我票,这场音乐会肯定很棒,带上你妈妈。”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这么想。我妈妈从不外出,我也不喜欢听音乐会。”
“就像不喜欢带字幕的电影?”
我对他皱了皱眉。“我又不是你的实验对象,威尔。这又不是《窈窕淑女》[34]。”
“《皮格马利翁》[35]。”
“什么?”
“你刚才提到的戏剧,是《皮格马利翁》,《窈窕淑女》是它的野种。”
我怒视着他,但这没有用,我放上了CD。我转过身时,他仍然摇着头。
“你真是无可救药地自命不凡,克拉克。”
“什么?我?”
“你把自己与种种经历隔绝开,因为你告诉自己‘不是那类人’。”
“但是,我真的不是。”
“你怎么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哪儿都没有去过,你怎么会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怎会对我的感受有丝毫了解?我很生气,他太刚愎自用了,一点都不了解我的感受。
“去吧。敞开心扉。”
“不。”
“为什么?”
“因为我会不舒服。我觉得……我觉得他们会知道。”
“谁?知道什么?”
“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不属于那个地方。”
“你怎么会知道别人的感受?”
我们看着彼此。
“克拉克,现在我去的每个地方,人们都觉得我是个异类。”
我们一语不发地坐着。音乐开始了。威尔的父亲在大厅打电话,听不太清的笑声传到配楼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残疾人入口在那边。”赛马场的那个女人这么说,就好像他属于一个不同的物种。
我盯着CD封皮。“如果你和我一起,我就去。”
“你一个人不会去?”
“才不会呢。”
我们坐在那儿,他想着我的话。“天哪,你真是我背上的芒刺。”
“那你还一个劲儿地唆使我。”
这次我没有任何计划,我没有任何期待。在赛马搞砸后,我只是暗暗希望,威尔仍然能离开配楼。他的小提琴家朋友,给我们送来了承诺的免费票,并附上了有关会场信息的小册子。会场离这儿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我做了做功课,查了残疾人停车位的地点,提前给会场打电话协商好把威尔的轮椅弄到座位的最好方式。他们把我们安排在前面的座位,我坐在威尔旁边的一把折叠椅上。
“这真的是最好的位置,”售票室的那个女人兴奋地说,“就在乐池,靠近交响乐团的地方,会更有感染力。我自己一直都想坐在那个地方。”
她甚至问我们需不需要有人在停车场接我们,引导我们到座位上来。我害怕威尔会引人注目,谢了她,说不需要。
那天晚上快来临时,我不知道谁更紧张。我敏锐地感受到了我们上次外出的挫败感,特雷纳夫人也瞎掺和,进进出出配楼十四次来确认音乐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举行,我们具体要做些什么。
她说,威尔晚间的例行程序要花些时间,她要确保有人能在旁边帮上忙。内森有其他安排,特雷纳先生晚上又出去了。“最少要一个半小时。”她说。
“并且相当繁琐。”威尔说。
我意识到他在找不去的借口。“我来做,”我说,“如果威尔告诉我要做什么,我不介意守在旁边帮忙。”我都还不知道我同意的是什么,就说出口了。
“好吧,我们两人都等着瞧吧,”他母亲走后,威尔生气地说,“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臀部,我将由一个看到我裸露的皮肤就会跌倒的人做床上擦浴。”
“我不会因为看到裸露的皮肤就跌倒。”
“克拉克,我从没见过跟人体在一起时比你更不自在的人,你表现得就像那有辐射。”
“那么,让你妈妈做吧。”我顶撞道。
“好啊,因为那会让我们整个外出的主意更有吸引力。”
还有衣服问题,我不知道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