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孩子真叫人受不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阿辽沙回过头去看一眼,睁大眼睛,压低声音说:“只是看在上帝面上,千万别告诉妈妈。……反正您见了谁都别说,因为这是秘密。求上帝保佑,可别让妈妈知道,要不然,不管是我,还是索尼雅,还是彼拉盖雅,全得遭殃。……好,那您听着。我和索尼雅每星期二和星期五都跟爸爸见面。
吃中饭前彼拉盖雅总要带着我们出去散步,我们就乘机到阿普费尔点心店去,爸爸已经在那儿等我们了。……他老是在一个小单间里坐着,您要知道,那儿有一张挺不错的大理石桌子,还有烟灰缸,做成鹅的形状,可就是没有背脊。
……”
“你们在那儿干些什么?”
“不干什么!起初我们向爸爸问好,后来就围着小桌坐下,爸爸请我们喝咖啡,吃馅饼。索尼雅,您知道,总爱吃肉馅饼,可我见了肉馅就吃不下!我喜欢吃白菜鸡蛋馅的。我们吃个饱,过后到吃中饭的时候又怕妈妈瞧出来,就死命地多吃。”
“那你们都谈些什么呢?”
“跟爸爸吗?什么都谈。他吻我们,抱我们,讲各式各样有趣的笑话。您知道,他说,等我们长大了,他就带我们到他那儿去住。索尼雅不愿意,可是我答应了。当然,没有妈妈会闷得慌,不过反正我可以给她写信嘛!我的想法也许奇怪,可是我们遇到假日甚至可以去探望她呢,不是吗?爸爸还说,他要给我买一匹马。他可真是个大好人!我弄不懂为什么妈妈不叫他住到我们这儿来,而且不准我们跟他见面。要知道,他很爱妈妈。他老是问我们她身体怎么样,她在干什么。听说她病了,他就照这样抱住头,……一个劲儿跑来跑去。他总要我们听她的话,孝敬她。您说,我们真的很不幸吗?”
“嗯。……为什么问这话呢?”
“爸爸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你们是不幸的孩子。’这话听着简直奇怪。他说,‘你们不幸,我不幸,妈妈不幸。’他说,‘你们为自己,也为她祷告上帝吧。’”阿辽沙把目光停在一只剥制过的鸟身上,沉思不语了。
“哦,……”别里亚耶夫嘟哝说。“原来你们在干这种事。
你们在点心店里聚会,那么妈妈不知道?”
“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呢?反正彼拉盖雅任凭怎么样也不会说出来。前天爸爸请我们吃梨来着。可甜了,就跟果子酱一样!我吃了两个。”
“嗯。……哦,这个……你听着,爸爸说起过我吗?”
“说起您?怎么跟您说好呢?”
阿辽沙试探地瞧了瞧别里亚耶夫的脸,耸耸肩膀。
“他没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举个例子,他说过什么呢?”
“那么您不会生气?”
“哎,哪儿会!莫非他骂过我?”
“他没骂过,不过,您知道吗,……他生您的气。他说,就因为您,妈妈才变得不幸,又说您……把妈妈断送了。是啊,他这个人真是奇怪!我对他解释说,您挺和气,从来也不骂妈妈,可是他一个劲儿摇头。”
“原来他说我把她断送了?”
“是的。您可别生气,尼古拉·伊里奇!”
别里亚耶夫立起来,呆站了一忽儿,开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这话又古怪又……可笑!”他嘟嘟哝哝,耸起肩膀,不住冷笑。“这全怪他自己不对,反而说我断送了她,啊?瞧瞧,好一只无辜的羔羊。原来他对你说过我断送了你母亲?”
“是的,不过……您说过您不会生气的!”
“我没生气,不过……不过这不关你的事!是啊,这……这简直可笑!我自己倒了霉,象一只鸡给扔进了白菜汤,现在反而怪我不对!”
门铃声响了。男孩猛的从坐着的地方跳起来,跑出去。过了一分钟,一个太太带着一个小姑娘走进客厅里来,她就是阿辽沙的母亲奥尔迦·伊凡诺芙娜。阿辽沙跟在她身后,大声唱着歌,蹦蹦跳跳,摆动着双手走进来。别里亚耶夫点一 下头,继续走来走去。
“当然了,不把罪名推在我身上,还能推在谁身上?”他喷着鼻子,唠唠叨叨说。“他说得对!他是受了委屈的丈夫嘛!”
“你这是在说什么?”奥尔迦·伊凡诺芙娜问。
“说什么?……你听一听你那位丈夫在散布些什么议论吧!原来我是坏蛋和流氓,断送了你和孩子。你们都不幸,惟独我幸福极了!幸福得不得了,不得了!”
“我不明白,尼古拉!这是怎么回事?”
“那你就听这位小少爷讲一讲吧!”别里亚耶夫说,指了指阿辽沙。
阿辽沙脸红了,随后又忽然变白。他惊恐得面容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