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蜜色金线绣缠枝花的褙子,寻常人只怕穿戴不了。”
“大人是想到了什么人么?”
刘伯仁接过茶,轻轻点了点头:“是,却也不是,毕竟对方来头大,没有确凿的依据,刘某也不敢妄下定论。”
“不知刘大人想到了什么人?”
“虽然留云镇地方不大,但做官做到五品以上的,倒有两家。一家是告老还乡的原中书省左司,张定山张老大人。另一家想必先生有所耳闻,便是曾官居正二品的杨少傅杨大人家。张老大人的夫人两年前过世了,张老大人只此一妻,无妾也无续弦,所以应同那尸体没有任何干系。而杨府么……”
“杨府中现今主事的杨大官人,倒是有位娇妻。”
“是的。而且听说杨家姑爷杨少卿自他原配妻子杨典娘去世后,先后娶过七次续弦。年轻人可能贪恋美色,换妻频繁,但几乎每年都换一个妻子,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以我寻了个借口去杨府瞧瞧,谁知登门后没见到杨少卿,却见到了他那位一年前嫁入杨府的新夫人。”
“这么说,杨家应该也跟命案没有任何干系了?”
刘伯仁皱了皱眉,摇摇头:“老夫不敢断言,因为那天遇见杨夫人时,见她身上所穿那件蜜色褙子,无论做工还是衣料颜色,竟跟那女尸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刘老爷确定?”
“八九不离十。”
“或许是一家裁缝店所制?”
“我那时也问了,杨夫人说,她的褙子和衣裙,一应物件,都喜欢自己亲手绣制。”
“这倒有些意思。”
“所以,这两天每想起这事,老夫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日亦是如此……”说到这里,瞥见阎先生手指在一旁的纸上轻扣着,似若有所思,便住了嘴。
阎先生见他安静下来,便将手下那张纸推到他面前,望着他道:“听大人这番话,阎某倒也觉得有些怪异起来,不如先请大人看看阎某这两日所绘的图样,是否哪里有些不妥。”
“图样?”刘伯仁一听不由微微怔了怔,“什么图样?”
“那日大人所托之事,虽尸体保存尚好,那张脸面目具毁,即便做成皮影也无济于事。是以,阎某只能按照她颅骨的样子,凭借自己想象,绘制了她的容颜。”
话音落,手指一剔,便将那张纸朝着刘伯仁展了开来。
纸上画着一个女人。
一见到她那张活色生香的脸,刘伯仁不由倒退了一步,半晌张了张口,惊呼道:“咦,先生……这……这怎么会是……”
七
第二次见到杨婉贞,清桐感到有些吃惊,三天不见,她好像生了场大病似的,不仅面色苍白,而且形容枯槁。
许是也察觉到了自己面色的不妥,她在唇上抹了鲜红的胭脂,这令她那张脸越发显得苍白如鬼魅。自到了阎府门口,她始终站在清桐身旁不发一言,低头看着清桐手指翻飞折着纸花,似乎看得专注,却又分明神情恍惚,摇摇欲坠得仿佛一碰就倒。
清桐将身子挪到一边,对着这女人道:“姐姐,坐。”
婉贞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安静坐了片刻,婉贞靠近她身边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妹子,你用的什么脂粉?”
清桐想了想,只想到起阿莱在她身上和脸上蹭下的口水。
她没好意思说,只讪讪笑了笑,将手里一朵刚折好的千叶莲递给她:“给,送你。”
婉贞接过,低头看了看。
看着看着,一滴眼泪滴到了纸花上,她闷声道:“先生依旧不在么?”
“……不在。”
她无声叹了口气:“我家夫君的病,眼见着越来越糟了,妹子能否替婉贞向先生多多美言几句,望他无论怎样,抽空到府上为我夫君做个诊断,无论多少诊费我都……”
“但是姐姐……我家先生真的只是个皮影师而已……”
“皮影师……”她愣愣望着清桐,半是困惑,半是不安,过了片刻双眼轻轻一眨,再度落下一串泪来,“三年前我亲眼见他医治好我爹爹,怎的会只是个皮影师……”
“他医好了你的爹爹?”闻言清桐不由也愣了愣,有些费解,有些吃惊。
直至见她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清桐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朝着来人干巴巴叫了声:“先生……”
“阎先生?”婉贞一听匆忙回头。
阎先生笑了笑,侧眸对一旁的老哑刘道:“客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上杯茶,待客之道哪儿去了?”说罢,再度笑了笑,朝着里屋方向伸手一指,“屋里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