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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名日(7)

时间:2021-07-1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契诃夫 点击:
 
  “亲爱的!好人!宝贝!”她吻她的脸和脖子,不住地说。
 
  “我们一块儿到岛上去喝茶吧!”
 
  “到岛上去!到岛上去!”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姐妹瓦达和娜达异口同声地说,脸上不带笑容。
 
  “不过天要下雨了,我亲爱的。”
 
  “不会,不会!”柳包琪卡叫道,做出一脸的哭相。“大家都赞成去!亲爱的,好人!”
 
  “那边的人都打算到岛上去喝茶,”彼得·德米特利奇走过来说。“你先去布置一下。……我们大家坐小船去,茶炊和别的东西得叫仆人坐着马车送去。”
 
  他跟他的妻子并排走着,挽住她的胳膊。奥尔迦·米海洛芙娜很想对她丈夫说几句不中听的挖苦话,甚至想提一提她的陪嫁,总之越刻薄越好。她想了想,就说:“为什么阿历克塞·彼得罗维奇伯爵没有来?多么可惜啊!”
 
  “他不来,我倒很高兴,”彼得·德米特利奇说谎道。“这个疯子惹得我厌烦了,比辣萝卜还讨厌。”
 
  “可是你吃饭前还一直着急地盼他来呢!”
 
  【注释】
 
  ①果戈理的喜剧《钦差大臣》中一个粗暴的警察。——俄文本编者注
 
  ②指拿破仑。
 
  ③上文柳包琪卡是柳包芙的小名。
 
  ④蒲鲁东(1809—1865),法国小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无政府主义奠基人之一。他在《什么是财产》一书中从小资产阶级立场来批评资本主义社会。
 
  ⑤保克耳(1821—1862),英国历史学家,实证论社会学家。
 
  ⑥以利亚节在旧俄历七月二十日。
 
  ⑦奥尔迦的爱称。
 
  三
 
  过了半个钟头,所有的客人都拥到岸边系着几条小船的木桩旁边。大家纷纷讲话,发笑,由于过分忙乱而没法在小船上坐定。有三条小船已经装满乘客,还有两条小船空着停在那儿。这两条小船的钥匙却不知放在哪儿,他们不停地派人从河边回院子里去找钥匙。有人说钥匙在格利果利手里,有人说在管家那儿,还有人出主意,说把铁匠找来砸开这些锁算了。大家七嘴八舌,互相打岔,都想压过别人的说话声。彼得·德米特利奇在河岸上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嚷道:“鬼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钥匙应该永远放在前厅的窗台上才对!谁自说自话把它们拿走了?管家要用船的话,尽可以坐他自己那条船嘛!”
 
  最后钥匙总算找到了。不料大家又发现短少两副船桨。于是又惹起一场风波。彼得·德米特利奇已经走得厌烦了,索性跳上一条又窄又长的独木舟,那是用一棵杨树凿成的。他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掉进水里,然后独木舟就离岸了。别的小船在小姐们响亮的欢笑声和尖叫声中,也相继随着独木舟漂走了。
 
  洁白的云天,岸边的树木、芦苇,装满人和划动桨的小船,都倒映在镜子般的水面上;小船下面,远远地在河水深处,在无底的深渊里,又有一个天空和飞翔的鸟雀。庄园所在的河岸又高又陡,栽满树木;对面的河岸并不高陡,而是一片发绿的、浸水的宽广草地,有些水洼在发亮。小船游出五十俄丈以外去了,在旁边不陡的河岸上,从忧郁地低垂着枝条的柳树后面,露出来一些农舍和牛群,传来了歌声、醉醺醺的喊叫声、手风琴声。
 
  河面上,这儿那儿,点缀着捕鱼者的小船,正在撒下夜间捕鱼的滚网。有一条小船上,坐着几个带点酒意的业余音乐家,在拉他们自己做的小提琴和大提琴。
 
  奥尔迦·米海洛芙娜坐在船舵旁边。她露出有礼貌的笑容,为应酬客人而说了许多话,同时斜起眼睛瞧着她的丈夫。
 
  他乘坐那条驶在所有的小船前面的独木舟,站在船上划着一根桨。这是一条尖头的、轻便的独木舟,所有的客人都叫它“划子”,惟独彼得·德米特利奇不知什么缘故却称之为“片杰拉克里亚”。它驶得很快,带着灵活而阴险的模样,仿佛痛恨难于相处的彼得·德米特利奇,盼望有个方便的机会好从他脚底下溜掉似的。奥尔迦·米海洛芙娜瞅着她的丈夫,心里厌恶他那招引大家喜爱的英俊相貌、他的后脑、他的姿态、他对女人的亲昵劲儿。她痛恨坐在小船上的一切女人,她嫉妒,同时又每分钟都在发抖,生怕那条不稳的小独木舟翻掉,惹出一场祸事来。
 
  “慢一点,彼得!”她叫道,她害怕得心都停止跳动了。
 
  “坐到船上来!你不这样做,我们也会相信你胆子大的!”
 
  那些跟她同船的人也搅得她心神不定。他们都是平时常见的那种不坏的人,象这样的人很多。可是现在依她看来,他们每个人都反常,恶劣。她在每个人身上只看见弄虚作假。
 
  “瞧,”她想,“划桨的这个生着栗色头发的青年男子戴着金边眼镜,留着一把漂亮的胡子,素来受他妈妈宠爱,生活幸福,家财豪富,吃得白白胖胖,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正直的、具有自由思想的、进步的人。他大学毕业以后,到这个县里来,还没住满一年,就已经这样说他自己:‘我们都是些地方自治活动家’。可是过不了一年,他就会象其他许多人那样觉得无聊,动身到彼得堡去,为了替自己的逃跑辩白,到处宣扬地方自治会一无是处,他上当了。他那年轻的妻子呢,正在另一条船上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真相信他是个‘地方自治活动家’,一年以后,她也会相信地方自治会一无是处。还有那个体态丰满、把胡子剪得很精细的先生,戴着草帽,上面镶着宽帽带,嘴里叼着一支贵重的雪茄烟。这个人喜欢说:‘现在我们应该丢掉幻想,动手工作了!’他养着约克郡的猪和布特列罗夫式的蜂,栽种油菜和菠萝,开办油坊和干酪制造厂,使用意大利的复式簿记。然而每到夏天,他总是卖掉自己的树林供人砍伐,把一部分土地抵押出去,为的是秋天好跟他的情妇一块儿到克里米亚去居住。还有我的叔叔尼古拉·尼古拉伊奇,他生彼得·德米特利奇的气,可是不知什么缘故,竟然没有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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