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机会,丹尼尔猫腰冲出了房间。走廊上没有人。在距离他房间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烟火疏散报警装置。他一把拉响了警笛,酒店顿时一片混乱。
两分钟后,在酒店还没搞清火源的时候,丹尼尔已经远远离开了酒店。
纽约机场又迎来一个老年白人。他微微驼着背,神情涣散地过了安检。在登机大厅的墙壁上,一台巨大的电视正在无声地播放着新闻。新闻中说,在某个酒店发生了火灾的假报警,引起酒店巨大的混乱和恐慌,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新闻里没有报道那个前来暗杀丹尼尔却被他杀掉的杀手。看来,那个人已经被“处理”了。到底是谁要杀自己?
两个小时前,丹尼尔找到了自己在纽约很少联系的朋友。这个朋友帮他重新弄了这身伪装。在朋友那里,他打开电脑,开始调查十年前的坠机事件。他觉得飞机坠机和自己的新西兰之行一定有关系。还是那句老话,他不相信巧合。他不相信飞机坠机后毫无踪迹。就连一两片残骸都没有打捞上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丹尼尔查了网络。根据新闻媒体报道,飞机是因为碰上海上风暴才坠机的。当时风暴肆虐,所以搜寻人员没有找到飞机残骸。报道说,当时所有机上人员全部遇难,一共有一百二十七人。
看到这个数字,丹尼尔内心隐隐作痛。他知道,那是他作为作家的一半在疼痛。作为刺客的那一半,此时就是想挖出真相。他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让整整一百二十七丧命,毁掉了一百二十七个家庭。这已经不是一次暗杀,而是一场屠杀。
对于那次坠机事件,各大媒体都进行了强力跟踪。丹尼尔飞速浏览着网页,发现了一个由遇难者家属共同发起的网站。他知道乔·盖曼是他实施任务时用的假名字,但是,他还是在那个网页上输入了名字。他想,如果有人在后面操纵了这场坠机屠杀,他们为了完整地掩盖他留下的痕迹,必须在遇难家属网页上冒个头。否则,媒体一定会嗅到气味。现在,他只要顺着那些痕迹寻找,说不定就能找到幕后操纵的黑手。
他输入了“乔·盖曼”三个字。
很快,出现了遇难者“乔·盖曼”的网页。
网页上留下了一句话:你们永远是我的天使。
看到这句简单的话,丹尼尔的心忽然一阵抽搐。他突然想哭。难道又是作为作家的一半在作祟?他看了一眼在旁边为他煮咖啡的朋友,偷偷擦去眼角的湿润,暗想:天哪,我这是怎么了?
在乔的网页上,还有一张乔和他妻子的照片。乔的妻子正是丹尼尔梦中出现的,穿睡袍的女人。一股悲伤带着浓浓的爱意涌上心头。丹尼尔能够分辨出那是爱。那是对这个女人的爱。
网页里,在照片下写着:乔和苏珊。
丹尼尔检查了遇难者名单,查到了一个名字:苏珊·盖曼。
乔和苏珊双双遇难。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丹尼尔通过网络反向追踪,很快找到了上传这张照片的网址:新泽西。他还查到了这个地址的座机电话。地址和电话号码也都让丹尼尔感到似曾相识。
他进入保险号码数据库,找到了乔的保险号、苏珊的保险号。他们登记的地址都在新泽西。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巷道里被子弹射中倒在他怀中的女人。那是另一个女人。他能感到自己也在深爱着那个女人。
丹尼尔糊涂了:我怎么会同时爱着两个女人?我到底爱谁?我出轨了吗?我背叛了谁?
丹尼尔离开朋友家后,已经又变成了一个老年男子。他用公共电话拨打了新泽西的座机。一个年老的女人接起了电话。丹尼尔谎称是政府民意调查员。他说要对政府正在规划的医疗改革措施进行民意调查。
接电话的女人仿佛孤单了很久似的,谈起话来毫不设防。她告诉丹尼尔,她叫玛丽·盖曼。她的丈夫三年前病故了,心脏病死在医院。她原来还有一个儿子和儿媳,两人在十年前的一场空难中遇难了。现在,她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她的儿媳叫苏珊,儿子叫乔。
一听这话,丹尼尔觉得五雷轰顶。
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女人是一个骗局。追杀他的人料到他会查到这个网页,于是设下局,等他来钻。可是,他的另一个直觉又告诉他,这个女人的声音多么熟悉,就像自己的母亲。
无论是不是圈套,丹尼尔都决定亲自去新泽西看一看。
一走出新泽西机场,丹尼尔就觉得万分熟悉。阳光,风,机场角落的咖啡店和热狗店,仿佛昨日重现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好像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只是出去远行了一趟,刚刚回到家乡。
他像一匹识途之马,熟门熟道地走进了一家机场租车行。他没有刻意去看广告牌或者路标,所有的线路是那样熟稔,如同很自然地拉开了一个长久未碰的旧抽屉。
这样的感觉十分奇特,让丹尼尔不禁慌恐。
租车行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把一辆雪弗莱的钥匙交给丹尼尔。他接过钥匙,付了钱,说了声“谢谢你,汤姆”。
老板说“不客气”,多看了他一眼,表情完全是在掩盖认不出老顾客的尴尬。
这边,丹尼尔也暗暗吃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租车行老板的名字?他搜索着记忆,却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