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琪在车里又坐了几秒钟,伸手推开车门,向他们走去。暴雨里女孩全身被淋得透湿,她的眼睛却闪闪发光,没有丝毫恐惧。
“简小姐,有胆识。”凌华柱生硬地开口了。
“因为我想问凌先生一句,为什么?”她站住了,握住拳。
“问我为什么想要你死?你心知肚明。”男人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能拿我女儿当牺牲品。”
绍琪想起警察也曾经拿她当嫌疑人,轻轻摇头说:“我从来没做过伤害凌小姐的事,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为母报仇,算不算理由?”凌华柱的眼睛陡地暴出精光。
绍琪颦眉,报什么仇?她母亲好好的。跟着就反应过来,凌华柱指是的不是她在杭州的那个妈妈。
与此同时,北山高架全面封闭。
两辆警车停在坡道上,警车不住闪烁。鉴识人员跑来跑去,货车车门大开,驾驶室空无一人。幸好这段路离海面已相当近,救援人员只救上来那两个保镖,虽然身体强壮,在海里泡那么久,也只剩一口气了。他们看见一个男人抓走了不省人事的罗振邦,却无力阻止,电视台那个女孩虽然拼命挣扎,也被带走了。
王忻站在一旁,脸色惨白,颤声说:“罗先生前几年在国外遇险,就是用了这着金蝉脱壳化险为夷。看来凶手对我们仔细研究过,他是有备而来。”
雷光平黑着脸,冲他吼道:“不是你们自作聪明,怎么会搞成这样?”
莫小凡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隐藏号码,他皱起眉头,按了接通。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慢慢悠悠地说:“莫队长,你干什么去了?刚才为什么不到电视台?错过了一场好戏,真可惜。”
莫小凡的神经绷紧了:“你……是邓小军?”
那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孤魂野鬼,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要紧。”
“你……早就知道高大平被我们控制了吧。你让高大平送照片,是要借助我们的力量让他接近罗振邦,一方面传达你的警告,一方面让他对警方产生怀疑。”
“莫队长,你猜对了。”那个干枯的声音透出一分笑意。
“这次是我处理失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罗振邦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竟然这么容易被你吓跑。”
“嘿嘿,这个问题,你要问他自己了。不过,我看你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莫小凡抓紧了手机:“邓小军!不要再犯错了。无论你跟他有什么仇怨,都应该靠法律解决问题,更何况,被你抓走的那个女孩是无辜的。”
那人惨笑起来:“呵——法律,二十年前,法律为什么不帮我?别人无辜,我的女人,我的女儿就不无辜?她们该找谁申冤?”
莫小凡暗忖,罗芸果然是他女儿,他缓缓说:“邓小军,你女儿没死。”
“什么?”那个声音很是震动。
莫小凡一字一句说:“你问我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我去找你的女儿了。今天她的家被炸了,她的处境很危险。”
落水潭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是说,我就是那个罗芸?”这个名字绍琪说起来很生涩,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什么都不知道?”凌华柱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最早的记忆延伸到孤儿院那个有秋千的小花园里,她让小熊坐在秋千上,自己在一旁推。一男一女在不远处看着她。后来妈妈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愿意跟我们回家吗?”小女孩眨眨眼,她还不太懂家是什么意思。至于更远的过去,就像今天这黑茫的雨幕,多少瞳瞳暗影藏在背后,却触不可及。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二十年前那场爆炸,死了一个女人,跑了一个小孩。
铃声刺耳,一个男人将手机递到凌华柱耳边,凌华柱接过,静静听了一会,看着绍琪,脸色骤变。他挂了电话,走向身后那辆SUV,凌华柱坐上驾驶座,向绍琪招手。
“你上来。”绍琪站在原地没动。他已经开始打火,回头说:“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最后的现场
“卷心菜,叫闭叶,小白菜,是裹心,芹菜又名水浸花,小兔爱吃鸡毛菜。酱油蘸鸡么萝卜笃蹄膀,蛤蜊煎蛋呀两面黄。”
绍琪靠在椅背上,微闭双眼,轻轻哼着歌,水沿着她的黑发贴着耳际淌下来。
“你唱的是什么鬼东西,全是吃的。”凌华柱一面开车一面说。
这首歌对她来说,也是那不可触的暗影之一。恍惚间有一片竹林,恍惚间还有一个怀抱,她就坐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双大手把着她的小手,打着节拍教她唱这首儿歌。
“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杀死我女儿的凶手。”凌华柱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什么感情,感觉到绍琪在看他,他解释道,“他要我单独带你去见他,拿你换一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