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水转向绍琪,“现在你明白凌丝黛为什么一定要死了吧。”
绍琪默然。
凌华柱怒吼道:“你要报仇就来找我,关我女儿什么事?她那时才……”
“三岁,是吧?邓小军,你当年想到那个毒计时,怎么没想想,我女儿也只有三岁。”
凌华柱不说话了。
何水驻着拐一步一步走到气窗下,缓缓说:“二十年,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缘,罗芸和罗振邦都到了T市,我决定立即动手。那天我灌醉了骆志坚,把他装到盔甲里去,他醒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苦苦哀求,我就问他,还记得二十年前火海里那只天鹅吗?他明白了,就开始哭。哭也没用,阿玉怎么死的,我也要他怎么死。至于罗芸,她的确无辜,可她要为上一代做的孽付出代价。
“罗先生,你我原本无冤无仇,可要不是你,阿玉就不会死。这是你欠我的。今天下午,你在海鸥饭店见到宿仇邓小军,得知他已经成为黑道首脑,是不是很害怕?只想望风先逃。邓小军,你虽然清楚内情,却完全找错方向——”他指着绍琪,“把这个女孩当成了复仇者。嘿,你们都没想到吧,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二十年前犯的错不是指杀妻,而是杀错了人。
绍琪明白了今早那个男人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可是,何水的计划太过严丝合缝,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会全盘失败,他是怎么办到了?
一种呜呜的怪声突然充斥了室内,是气流不住旋转抽动的声音,他们的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何水呆呆地看着上面小小的窗口,说道:“这个土石坝建了好多年,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凌华柱低头拨电话,何水笑道:“不要费事了,我特意挑了这个地方,没有信号覆盖。”凌华柱扔了手机,上前几步揪住何水的衣领,吼道:“混账!放我们出去!”
何水摇头说:“你也看到了,锁是焊死的,楼下那道铁闸也一样。我们谁也出不去了。原本想关你们几天,让你们活活饿死,这下也好,我们都作了孽,我陪你们一起死。”
凌华柱咬牙,将枪口对着他的脑门,恨恨道:“就算我死,也要看着你先死。”
采莉看到枪,大声惊叫。
罗振邦拍着门,哑声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绍琪环视左右,当此情形,真的像何水说的,谁也出不去了。最初的恐惧过后,她忽然平静下来。永杰,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来见你了。
混乱之中肖梅的声音响起:“小军,算了。”
凌华柱一怔,慢慢放开何水,走到肖梅面前,握住她的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抬头说:“不对!既然想同归于尽,你叫我一个人来就是。为什么一定要我带上简绍琪,为什么要让我误以为她是你女儿?你想保护谁?”
绍琪也看着他,刚才那丝不愿想下去的疑窦慢慢扩大。何水撑着墙根艰难地站好,右手却伸向第三道铁门。他忽然狡黠一笑,猛力一拉,被焊死的铁门应声而开。凌华柱变色,疾冲过去,一边喊:“快拦住他!”
可惜迟了一步,何飞已进蹿了进去,重重关上了铁门。
凌华柱打开手电,照亮了铁门里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也照亮了藏在他们身后的那扇门。看来刚才何水就是从这首门出去关闭铁闸的。
绍琪怔怔地看着变得像幽灵一样的采莉,采莉低下头:“绍琪,对不起。”
鄂州孤儿院,登记室外坐了二十几个孩子,乱成一团。其中有一个抱熊的女孩安静地坐着。坐在她身边的小女孩一直盯着她的熊看。
“小熊真好看。”童花头女孩说。
长头发女孩思索了一会,将小熊捧起来:“送给你。”
“因为那只熊,我们俩的资料就这样被搞错了。绍琪,我和你一样,都忘了以前的事。那天在宕湖,小船爆炸的一瞬间,我的记忆打开了。我想起来我和妈妈坐在车上,我不小心把小熊抛到窗外了,就下车去捡,回头一看,汽车已经变成了一团火。我害怕极了,一直跑,钻进了一辆货车,那辆车把我带到了鄂州。”
采莉的颈子上有一处奇特的胎记,就是因为这个,她永远披着长发。绍琪想起来,爆炸前狂风大作,吹起了采莉的头发。
“那时爸爸站在我们身后,他认出了我,我们正要离开,他想跟着我,不惜提前引爆炸弹,差点被警察发现行踪。后来爸爸找到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我哭了两天,决定加入他的计划。因为罗振邦的专访,我经常来海鸥饭店跑点,没人会怀疑我。可是我一直盯着凌丝黛,那天中午我看到她回酒店,和她共乘一部电梯,看着她进房,才让高大平把播放器放进升降机。罗振邦专访当天,是我引他故意走错方向,让他看见了凌华柱。爸爸说他不会在乎一张照片,但是他会忌惮凌华柱。他说对了,罗振邦果真想跑。录节目时那个王秘书问我采访车的情况,我猜到他有可能用金蝉脱壳这一着,事先破坏了汽车的转向系统,还把救生衣穿在里面。绍琪,这两天我一直避开你,因为我怕你发现我变了,怕你问我出了什么事。”
“别说了,快走。”何水拉过采莉的手臂,打开了后面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