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人幫我们洗衣服,”埃德加说,“但妈妈还是很喜欢带我到这里来,因为这里很有意思。”
印度人点了点头。几个波兰女人在他们边上折叠着洗好并已烘干的毛巾。
“以前妈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外婆也带她到这里来,她们总在这里聊天。”
“你跟你妈妈在这里也聊得很开心吗?”印度人问。
“是啊。”埃德加说道,“她教给我不同的云彩叫作什么,还有怎样预测天气。”
这时,大雨骤然从乌云中倾泻下来。雨势太猛烈,街上的人都像小孩子一样跑了起来,并且一边笑着,一边兴奋地大叫,他们俩也笑了。
印度人说:“现在我们好像被装进洗衣机里面要大洗特洗一样。”
埃德加点点头,说:“以前我们总是坐在那边,”他朝几个叠毛巾的女人那边指了指,“妈妈总在手提包里装上好多的糖果,然后我们会从自动贩卖机那里买来苏打水,这样就可以来一个糖果野餐。”回想的时候,他止不住地笑起来,“她叫我不要告诉爸爸,可是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的手提包从桌子上掉下去,糖果撒了一地。爸爸惊讶地看着她,我觉得他以前见过的所有糖果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
印度人也笑了起来,然后他用吃饭剩下的硬币从自动贩卖机上给埃德加买了一罐苏打水和一些糖果。
埃德加笑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有几颗糖果从他的嘴里掉了出来,不过那个印度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乎。
雨停后,他们离开了洗衣房,朝着第十四大街的地铁站走去。当看到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睡在地铁排风口上时,他们同时停下脚步。
“他一度也是个小男孩啊。”印度人悲伤地说。
那个流浪汉睡在潮湿的纸板箱上,身上盖着几条破毯子。
“他现在也还是个小男孩,等着有人来爱他。”埃德加把母亲的毛衣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印度人问道。
“用另一种方式去爱我的母亲。”埃德加回答。
他把毛衣放在流浪汉的手边。也许是感觉到了毛衣的柔软,流浪汉伸出手来摸索。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书写得很潦草的标语牌,上面写着:“有时我们都需要帮助。”
“你能这样做真好。”印度人说。
一阵清凉的风吹过地铁的站台,埃德加努力想去记住印度人曾经说过的话——这不是风,而是爱笑的人的笑声。
地铁长声呼啸着停下了,埃德加抓着印度人的手跟他一起上了车,坐在一个男孩和他的母亲旁边。那个母亲正剥着开心果的壳,然后把剥好的开心果放进一个袋子里。男孩膝头上放着一只篮球,他一直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男孩的母亲正怀着孩子。
“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里。”印度人指着她的腹部说。埃德加凝视着那臃肿的身体,有一度他也曾住在那样温暖的地方。
他们到了要去的那一站,离开地铁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那么一会儿,埃德加和印度人都被夜晚的天空震撼了。虽然星星看上去离得很近,其实它们在几千万英里之外。
“星星的光线要经过如此之长的距离才能抵达我们这里,所以有时候当我们看见一颗星星的时候,它或许已经消亡了。”印度人说。
“这么说,有些星星已经死了?”
“没有什么东西会像我们以为的那样死去,埃德加。”印度人说,“也许对我们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他们如此美丽,不管他们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当他们接近第五大道时,月亮清冷地升上了树梢,埃德加知道父亲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了。
埃德加和父亲之间相隔的那片大海开始渐渐消逝。远远的火光中,有个男人守候着,等待曾经的、他心目中的小男孩来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