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尸体抬出来时,李东行三人也赶到了,见到昨日还好好的游曳货郎今日就莫名被人埋在村头,人人都觉得惊愕。这货郎是第一次来临风村,与村民无冤无仇,不可能是仇杀。不过既然是货郎,身上总有些钱财,莫非是劫财?
李东行在尸体旁蹲下。尸体在湿润的泥土中埋了一夜,虽然还没有腐败,但是已经开始发胀变白。
“一刀穿心……”他眉头紧皱,将尸体稍稍翻过些,察看衣袖,“衣袖里有钱,不像是劫财。还有把短剑,应该是他防身用的……”
陆猴儿看着周围围观的村民,喊道:“看什么呀?派人去县里请衙役仵作啊!我们是押送犯人的,不是查人命案子的!”
货郎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满地红水中,红纸花漂浮在他身边。昨日那新妇借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就在同样的地方,今日多了一具尸体。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丝鬼气。
村长那边说已经派人去了。边境局势很乱,叛军、流民、还有残存的马贼,所以到县里可能需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村民们还没有缓过神来,但已经有几个人说,肯定不是村里人杀的。
村里人没理由杀个陌生货郎还埋尸,那么,就是村外人下的手了?
押解人犯的三人也没理由杀人,就在这时,李东行突然想起昨天看到的情景。货郎离开自己身边后,又被那灰衣人叫去了。
他看向人群。那两人都在,一人面目平平无奇,铁塔似的个子穿着灰衣;一人黑衣,身型清瘦,还带着面纱。
“你们,”他站起身,朝向两人走去,“都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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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是师兄弟俩,人高马大的那个叫袍儿郎,黑衣的那人是师弟阿鹄。听这名字,就知道两人肯定是孤儿。他们途经此处,要西行去投靠师叔,当镖局护卫。
袍儿郎人很高大,看上去有些凶悍,但其实只是因为板着脸的关系。他说,昨天看到货郎,就想买些盐巴,路上备用。没想到货郎没有。
“之后呢?”
“之后就让他走了,还能怎么样?”
袍儿郎哼了一声,没再理睬他,准备带着师弟离开了。李东行看他这样子,不禁心头火起,怒道:“那个黑衣服的,把面纱取下来!”
两人的脚步顿了顿,同时传来一声冷冷的轻笑,似乎是从面纱底下发出的。阿鹄长得很清瘦,穿着黑衣,好像一片鬼影似的。
民不与官斗,李衙役这样说了,他也只好转过身,解开带子,将那顶冪篱取下。面纱下,是一张清秀阴柔的脸庞,如果不是因为有喉结,肯定会被其他人认为是女扮男装。
“我师弟生得好,未免路上被什么人觊觎,就让他带着面纱。”袍儿郎立刻就将冪篱重新扣了回去,“要查案子自己查去!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李东行啐了一口,回头看另外同伴两人。柳七已经俯下身去看尸体了,他带着枷锁,实在不方便,还要靠陆猴儿扶着。
一路上两名衙役对这文文弱弱的犯人客气得很,从不呼来喝去。柳七有来历,押解之前就有人告诫过两人了,沿途切莫得罪这位法师,护他到边关,实际是另有重用。
长安城明宫人叫他柳七法师,有人说,这是个无所不能的年轻人。
尸体背着一个巨大的货箱,柳七让人把那货箱解下来。这箱子无甚特殊,木制的,有些沉重。他拉开了一个抽屉格子,见到里面的状况,不禁“哦”了一声。那双没睡醒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笑意依旧。
“李哥!空的!”陆猴儿喊道。
“什么空的?”
“货箱,这人的货箱是空的,恐怕东西被人拿了!”
硕大一个货箱,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七坐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又拿起了一旁的短剑——那是刚才从尸体身上找到的。这短剑很旧了,手柄上的缠布磨得厉害,他费了些功夫才把剑拔出来,差点划到自己。
“哎呦祖宗哎!”李东行吓得半死死,忙将他的手稳住。
柳七那没睡醒的眼神呆呆的,看着那把剑的剑刃,然后从地上捡起张红纸花,放在刃上,轻而易举地就划开了。他想起些什么,再看向那人左手。
“这样啊……”
“怎样啊?”陆猴儿听他没头没脑的呢喃,满脸无奈,“法师,说话别总说半句。”
“没怎样。”他摇摇头,“回去睡觉,等县里的仵作来吧。”
这人是横死的,太不吉利,村民根本不让尸首进村,只放在村外面,搭了个棚。李东行他们也不知道县里的衙役什么时候会来,从这里到西边县城需要几天的路程,考虑到这一点,在这片地方落脚休憩的人都会好好休息上两三天,养精蓄锐。
那对师兄弟显然和那些人想的一样。
袍儿郎使刀,阿鹄用双剑,两人在村东头的居民家借宿,说是住三天。李东行想起黑衣青年那张脸,心里就打鼓——男人能长成这样的容貌身段,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邪乎了,这个村子,这些人,都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