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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具关注度和争议性的电影，毫无疑问是《瞬息全宇宙》。相比国外的一片叫好声，这部电影在国内的评分，一路从8.7分跌到了现在的7.8分。很多人不喜欢的点，在于影片的结尾：导演用两个半小时的天马行空，就是为了说明“爱可以拯救一切”吗？
相比前半部分的精彩，拥抱爱和善意的结尾似乎显得太过俗套。 这几天里，我带着这个问题反复地在电影中寻找答案，也几乎看遍了导演所有的采访。 这期切片，我就想从我的角度来和大家聊一聊：在我看来，《瞬息全宇宙》究竟讲了一个什么故事？这个花了6年精心打磨的剧本，落脚点真的只是「爱」吗？ 一、Everything：Evelyn的困境 《瞬息全宇宙》的开头，是中年妇女Evelyn焦头烂额的一天：她不仅要准备新年派对，筹备父亲大寿，阻止女儿向公公出柜，还要处理洗衣店的各种杂事。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报税。 在这十分钟里，你能明显观察到杨紫琼的体态：她一直微微驼着背，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与之对应的，是第一部分里具有强烈压迫感的框式构图。疲惫的Evelyn，像被困在了糟糕的日常生活里。 这十分钟看似累赘，却是理解这部电影的关键。 仔细观察会发现，电影中的Evelyn一直在拒绝沟通：每个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大脑都仍然在飞速运转。这种被一团乱麻的生活围得喘不过气来的状态，正是很多亚洲母亲的缩影。 用她自己的话来概括：我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战斗。 也就是在这里，剧情出现了转折，中年妇女Evelyn，竟然成了The One（天选之人）。而荒谬的是，被选中不是因为天资聪颖，而是因为她是各个宇宙里最糟糕的版本。穿越宇宙的逻辑不是越扎实越好，而是怎么荒谬怎么来。 在多重的宇宙里，我们看到了Evelyn的无限可能：她可能是功夫巨星，可能是京剧名伶，可能是铁板烧大厨，也可能是阿尔法宇宙里训练天才的科学家。 到这里，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丝丝的不对劲？ 功夫、京剧、美食、鸡娃——似乎全都是对于华裔的刻板印象。 那么，是谁塑造了这些刻板印象？ 是导演吗？ 不，恰恰是Evelyn自己。所有的这些刻板印象，都是她想象中正确和成功的人生。 而整个故事讲的，是多重宇宙选中了她吗？还是，她自己制造了一个多重宇宙？ 如果重新回去看开头的十分钟，你会发现一切答案都在其中—— 大鼻子女人耳朵上的耳机。 电视机上的歌舞。 税务局的路上转披萨牌的人。 当然，还有税务局女士身旁那个长相奇特的奖杯。 这些现实的细节，后来都出现在了多重宇宙里。 而丈夫雨伞上的贝果（其实应该算甜甜圈），洗衣店里不断转动的滚筒，或许正是贝果宇宙的灵感。 或许这个时候，可能会有人觉得：如果全都是母亲的幻想，那整部电影都变得没意思了。 但是让我们换一种角度来看：电影天马行空的多重宇宙，正因为它基于一个母亲的幻想，才拥有了现实的力量。整部电影里，Evelyn先后和税务员、女儿、公公战斗，每一场战斗都对应着她现实里的困局。 电影中，有一段对话特别关键，阿尔法Waymond对她说—— “你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掌握人生、成就自我的机会。你所经历的每一次拒绝，每一次失败，都带领着你来到此时此刻。” 是的，多重宇宙其实是对现实失望的产物。 所以我们看到，她幻想中的人生，都是一部部电影的样子:在厨师宇宙里，她的同事是《料理鼠王》；在热狗宇宙里，他们经历了《太空漫游2001》式的进化，又来到了《与龙共舞》的场景；在功夫宇宙里，她的人生是《卧虎藏龙》，是《一代宗师》，是《泰坦尼克号》，甚至是《花样年华》。 这是她认为最好的人生版本，也是她想象中所有浪漫的总和。 杨紫琼饰演的Evelyn，实际上是一个被“正确”所绑架的人：她希望父亲认可自己，希望丈夫像个真正的“男人”，她希望自己拥有正确的人生，也希望让女儿走上最正确的道路。 这种正确的枷锁，就像一个个沉重的方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才要逃到荒诞的幻想里，喘一口气。 那么，怎么打破这种困局？ 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些荒谬的跳跃路径里。 如果说混乱的现实，就像一个在多重宇宙里升级打怪的过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它的随机与荒谬，而非执著于存在一个绝对正确的人生。 这也是为什么电影里存在着这么多屎尿屁的情节。 就像导演所说的—— “现实生活是混乱的交织，而那些愚蠢的东西正是重点”。 在我看来，《瞬息全宇宙》的表层，其实讲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一个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母亲，如何跟生活和解的过程。 电影的第一部分，正是她踏出的第一步——改变自己的观念。 或许，本来就不存在正确的观念与正确的道路，这个世界正是由混乱和荒谬组成的，也正是一系列的选择，定义了现在的“我”。 而当你沉溺于多重宇宙中的不同人生时，真正的自我反倒会破裂，这也是为什么第一部分的结尾，会以影院中电影结束的方式来呈现。 多重的宇宙，实际上都是别人的电影，而你自己的电影，就是现在的生活。 二、Everywhere：JOY的困境 如果说电影第一部分Everything的主角是母亲Evelyn，那么电影第二部分Everywhere的主角，实际上是女儿Joy。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 Evelyn幻想里的自己，充斥着东方刻板印象，而女儿Joy的造型，则充斥着异域色彩：从致敬猫王的套装，到弗拉明戈舞裙，再到高尔夫套装。 Joy的造型多变且切换迅速，就像母亲眼中捉摸不定的孩子。 电影最快速的那段镜头剪接里，有特别多西方现代主义式的戏谑拼贴。 当你把这段慢放，会发现各种各样的恶搞画面—— 《权游》的夜王，《双峰》的红房间，交友app的界面，恶搞式的拼贴。 第二段故事里，Evelyn体验的正是女儿Joy这一代人的虚无。 在信息过载的互联网时代，每一个人都看过了太多的世界，太多的可能性。所谓的多重宇宙，映射到现实里，就是互联网上一个个帖子里所展现出来的多重生活。各种目不暇接的快闪镜头，就像你的手指不断上滑，浏览着各式各样的人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