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豫园喝茶。这些年小偷
— —几个孩子——把我的鞋
——偷走。你送我一双免得我
赤脚。别的礼物,表和
领带,对我如同绳索,留给
你自己吧!我们回家,一觉磕睡
消除时差后你也许会读报纸。
我不明白,但就这样吧。
八
当一套房子捆住我的手脚时,
这么多人沉湎于猪八戒,
为之欣喜的家庭欢乐;当车窗
把我从风景乏味的重复
领进布满污渍的玻璃内心时,
还是这么多人,在油灯
幽暗火苗的周围晃动着脑袋,
胶木唱片播放的1968年
是一阵又一阵噪音,少许口号,
多少散会后的离题议论,
异乡天空的星星赞同错选了
战场的悔意,然而在酒吧里,
孤独感回来了,小姐们的
臂部细痣吟唱我们,噢,我们的
白天:用一座新楼和暴发户
抹掉旧楼和穷人的影子。
在乐童换唱片的刹那我想到
我已是我前半生的敌人。
汽车把我啐进酒吧,我是
我十九年前那愤怒的口痰。
呸,战友们!所有挂在胸膛里的
钟表统统锈在了车站里。
哪座车站的剪影闪现在啤酒
泡沫里,哪些人的灰色形象
就卷入苍白或漆黑的火车,
那铃声嗡嗡和火车一样
长如忍耐。传单,噢,传单
就像落叶在空气中翻飞,
沿铁道、公路和山径传递,
传递无畏而残酷的热情。
我的目的是爱和恨,结果是
山和水;月亮和太阳交替着
从枝树那高高的树尖升起,
使我出神的却是少女排队
进电影院时那厌烦的脸色。
现在,现在,少女们排队
往篮框里投排球,双休日,
去淀山湖吃大闸蟹。她们的
小腿穿上火炬牌筒靴,像是
幼象用鼻子走路。可是,
填在儿子喉咙里的拳头也在
业余地管理她们的丰姿。
就是这个有八个绰号的小仙女,
(妖精,化梅,肉瘤……)
穿梭在酒桌间,用啤酒和汽水
测试白领英雄的左勾拳。
我知道她是华姿华斯的妹妹。
引导我从黄昏滑向午夜。
一次次添酒,一次次上盥洗室,
整个一天的忧虑归于尿。
如果我需要她开口她就会说,
“新牌子的啤酒爽口呢!”
如果我需要她坐下她就会说,
“今天申花输给了大连,
今天晚上…”。“好啊!”
生活的意义附着在球上
翻滚着向前。意外局面的震惊。
排球和睫毛一齐弧线
飞行。我欣然接受又一支
老革命歌曲和半裸的舞娘
组成的恶劣图案:球场,球桌
给我们带来战斗的欢乐。
我们打败了我们的老的敌人,
他们的军服却大摇大摆
征服了我们。她去送炸薯条
收小费的当儿我闪回到
火车上,咦,星星低垂,火车
把我留在平原上的小镇。
另一个夜晚,当杜甫的月光
推动凯江急流,我读着
《毛主席诗词》进入富裕的
可耻的梦乡。那个夜里,
他走出游泳池去抚摸了天安门。
沉默重新统治田野中的
美丽的会场。流浪汉回家了。
炸薯条来自漫山遍野的红薯。
她怎么知道幽深的水进确实
掘在铁灵魂里?小姐,
我的小费出自我灵魂的枯竭。
小姐,让我告别你们
美意布置的噩梦。下一个酒吧
带我封闭的水进到摇摆
在黑暗中的中美洲水手中间。
阴沉的蓝色祖国送他们
到所有陆地的地下室,混合着
渴望和海风的腥味他们
跳呀肩胛耸动像是海鸥的翅膀。
或许在土床上翱翔甚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