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十多天后父亲出院了,几天后看到他恢复不错,我们庆幸虚惊一场,父亲吉人天相,一切视乎又回到从前。 父亲又坚强的开始了独自的生活。 11月2日还是下午,又接到父亲摔倒的电话,这次他倒在了厨房,大概是上午热饭时摔倒的,一开始以为是滑到的。那电饭煲也没跳闸,都烧到熔化了。 见到父亲时我再次看到他那种怯怯的眼神,还有无奈的笑。邻居三嫂给他端来热汤,喝过送往医院,这次没有摔伤,医生按照前次方案打针。 第三天中午给父亲买的羊肉汤,摆放好让他自己吃,我帮他洗尿湿的衣服。回头一看他用左手捏着粉条往嘴里放,近前一看他拿筷子的右手不听使唤了,我知道坏了。赶紧招呼姐姐们,医生安排做了脑部CT,发现大面积的水肿。丰县医生建议往徐州,徐州四院神经外科没有床位,但还是在11月4日晚上8点到达徐州,只好在走廊加床用针。 去水不会复杂,甘露醇加地米就能解决。转入病房开始各种检查,父亲的脑膜瘤已经长到6公分大小了,加上水肿压迫了左脑部分神经,导致语言障碍和行动自由。一开始医生建议手术,但做了心肺功能检查后,父亲的肺功能“严重减损”,手术风险极大,医生说做完手术,可能会有更坏的结果,就是没有了任何手术的可能。 2012年父亲和我在福州壶江岛,这次海鲜让父亲一直记着。 入院前几天父亲状态不错,可以自己慢慢的吃饭,我给他开玩笑,他笑的很开心,还一直吵着回家。 虽然没有手术的机会了,我为父亲找到一些其他如中医等治疗和控制脑瘤的方子,并打算定期带他到医院检查打针。 14日原定出院的日子,上午父亲大便失禁了,突然不说话了,也不愿意吃饭了。当我看到他的眼神,心中害怕了。那种眼神我在奶奶去世的时候见到过,褐黄色冷冷的一点亮光也没有了。父亲就这样看看我,眼睛里没有了怯懦,更没有了一丝温暖。 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我能感觉到如山的父亲真的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心疼到不能自己,在医院的楼梯间失声痛哭起来。 一生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父亲,在大家心中是不太受欢迎的,家里人半开玩笑的说过如果父亲病倒了,没人伺候。这不是假话,父亲高大,体重180多斤,一个人是根本照顾不了的。 其实越不会表达的人,内心越是明白,父亲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母亲瘫痪6年半了,大家的精力都放在母亲身上,这几年父亲吃了不少苦,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勉强给自己弄口热的吃,可以想象有多不容易。 我想此刻父亲一定明白,母亲的瘫痪已经让大家付出很多精力,他如果再卧床很久,这个家还有我几乎没有退路了。我想父亲是愿意用最快的时间走完他的人生路,让自己有尊严和体面的离开我们。 也许父亲真的这样想的,只是他依旧沉默,不去表达。 2017年11月11日父亲在徐州医院 父亲的一生严厉出名,但对我却从来不会认真,也许我是他大儿子的原因。自小父亲就很偏爱我,犯了错误父亲也从不动手对我,都是母亲施以家法,打的厉害了,父亲是不愿意的,就嚷着让母亲住手。 父亲在外工作,只要有机会就带上我,我的见识和之后的行为能力从很小就被父亲培养起来了。如果不是母亲经常生病,我的童年应该是最幸福快乐的。那时所有的人家都很穷,唯独我家的生活富裕,我想要什么,父亲都会第一时间帮我买。 高一时我就读梁寨中学,那时都是自己带米面,然后每天都是白菜萝卜的吃,一大桶菜抬来,很快抢光,自己常常饿的厉害,父亲就多给很多钱,让我到街上补充营养。现在想来梁寨街上的羊肉面真的没有少吃,但不是长久之计。一天父亲去了学校,央求学校让我在老师的饭堂搭伙,这在学校估计没有先例。但还是成功了,这时我的身体正在快速成长和发育,营养的饮食正好补充上身体的所需。 入伍后从事文字工作的我,多次想用笔端触及父亲平凡而伟大的人生,去呼应这如高山、如大海的父爱恩情。 但每每文章开头都搁浅了,父亲在我生命历程中太过浩瀚,我如同一叶小舟,在他的爱和庇护下一直慢慢的前行,遇到风浪有父亲来遮挡。 虽然父亲慢慢老去,但我依旧很强烈的认为,他就是我的高山,就是我的天。我总想等一天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干了,把全部时间留给父母,可这个愿望一直无法实现。 |